第六十五章 重逢，一而再蹉跎
又是一個月的十五。照例是楚恒推掉一切公事不上班爬塔山的日子。
在今天，她可以什麼也不去想，隻需把自己的腦袋放空，專心地想……櫻唇含笑，淡淡揚起，神態中幾可感覺一抹滿足。
緩緩沿著山道下山，閑看著兩旁的枝葉影影綽綽，不一會兒，已走到了自己的車旁。
時間有時仿佛被凝結住，怎麼也不肯向前；有時又好像從指縫間流逝隻在眨眼間。仿佛初一走下這條山路，才在昨天。
驅車下了山，開到市區時，在等紅燈的空檔，不經意瞥到路旁一家高檔婦嬰專櫃裏走出一家三口幸福的身影，她瞬間渾身一僵。
修長的男人推著嬰兒車，溫柔含笑地看著身側的女人，而女人正揚頭回視著他，留給她一頭烏黑柔亮的飄順長發，讓她隻能透過她濃纖合度的身材想象那一張如花美顏，此刻是如何地含春帶情柔笑著。
叭叭作響的喇叭聲齊齊響起，異常刺耳，讓她猛然回過神來，赫然發現，紅燈早已過了，後麵長排的車陣正因為她不發動車子而一起陷入僵局。
她木然地發動車子前進，四下尋找，卻再也看不到那兩道異常刺目的身影。
是她眼花了嗎？
為什麼會看到向淩的身影？
渾渾噩噩地將車開上了海濱路，心髒開始泛起一種熟悉的疼痛，像千百把刀不停地穿刺割剜著，痛得她額間冷汗直冒。
他回來了嗎？
她做的夢成真了嗎？
他帶著另一個她回來了？
可……怎麼可能？
他的家在這兒啊，她還守著他們的家呢，他連他們的家也不要了嗎？
冰冷的液體不斷地自眼眶往外冒，她的大腦卻拒絕接受那一幕是真的。
是她眼花了！一定是她睡眠不足，所以眼花了！
對！就是這樣！
向淩不可能不要她的！他隻是生她的氣，氣消了就還和從前一樣，含笑溫柔地看著她，眼中無限包容。
兩年了！都兩年了！他的氣也該消了呀！為什麼還不回來？為什麼不回家？
砰——
身體一陣前傾，毫無預警地感覺到一股強勁地撞擊。安全氣囊瞬間爆開——
她猛地一激零，睜大了眼，像是此刻才真的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車外。
好半天過去，才真正地意識到：她生生將車開去撞安全護欄了！
長長的眼睫撲閃了兩下，如同身體裏某個脆弱的角落被撞了一下，生生發疼。
無神的大眼沉寂了許久，直到許久之後，才染上自嘲的冷光。
隻差那麼一步，哪怕她的油門再踩大一點，也許這安全護欄就會被她撞裂，將她連人帶車一起葬送進底下的滔滔大海中。
有沒有可能其實這樣更好？一死百了，兩人都得到徹底的解脫。
可是，她還沒有等到一個答案，她不不甘心！
所有的人都說，一切早已結束，他們的結局已在那一本紅褐色的離婚證中寫明。可是她卻從來不服！
警笛聲、人潮聲將她包圍，她的靈魂卻似乎依舊停留在另一個世界，隻留下一個空洞的肉體，木然地配合著交警做筆錄。
當處理完車禍現場，她抱著從車下取下的包包，看著被吊走的白色LEXUS，一時竟是四下茫然，有些恍然自己置身於何地，又將何去何從？
迎麵一輛出租車向她駛來，在她身邊停下，問她需要送她一程嗎？
她原是反射性地搖了搖頭，但旋及又重重地點了下頭，在出租車司機打開的中控鎖後，拉開了車門坐到後座。
司機問她要去哪兒，她愕然一愣，訥然道：“往人多的地方開吧。”
司機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才遲疑地發動了車子。然後在汀市最繁華的商業街放下她。
楚恒付了車租下車，看著周圍對自己而言很熟悉的一景一物，人行道，鐵柵欄，橫馬路，廣告牌。而她此刻所站的開闊而充滿人潮的廣場，正是路的盡頭。
驀然想笑，而她也真的笑出聲了。
一切兜兜轉轉，到底還是繞回了原點。
楚氏大樓正在前方！
她舉頭仰望那青色玻璃磚的牆體，在陽光下燿燿發光。卻與她心中的空虛與寒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此刻，她不想進去。
於是，她轉身，漫漫散散地走。
待她回過神來，她的人已站在“上林咖啡”前麵。
怔怔地盯著店招四個大字，楚恒眼裏的光芒慢慢地黯淡，憂傷一層一層地彌漫上來。
還記得，就在這裏。初見時，她滿身狼狽，落魄不堪，而他一襲白衣，眉目溫柔，滿眼憐惜地看著她，為她撐一把傘。
他兩次對她說：“我是向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