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打電話,而是連線了大哥平常在家裏開視訊會議的line,通過冰冷的攝像頭,讓向家人看到他一切安好,風采依舊的模樣。他沒有說歸期,向家人也不忍心開口問他,隻能期待他早日走出情傷,早點回家。
幾分鍾的視頻,向淩並沒有怎麼開口,除了視頻剛接通時的打招呼和結束時的道別,中間他始終沒開口,隻是含笑看著家人七嘴八舌的問候。
向家人以為他是心情不好才如此沉默,便也沒有多想。
因此,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向淩如此沉默,根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恒沉默地放下了電話,抬頭盯著頭上的花式簡約的吊頂,拚命地把凝在眼眶的液體眨回去,命令自己將唇自兩邊揚起。
短期內不會回國嗎?
好!她等!在他想見她之前,她不會再千方百計想把他找出來。回想起之前上龍任的公司堵他時的狼狽和上向家老宅時的卑微,作為向淩的好友及親人,都對她說了同樣的話:請她成全他,給彼此時間冷靜。
可以的!她可以成全他的,可以配合他想冷靜的意願!以前總是他遷就她,這一次,換她來!
貝齒在唇上咬出兩個血印,她終於把淚眨回去。眼睛貪婪地環視著屋裏的每一個角落,在心裏默默回憶他們的曾經,驀然發現,原來她祈望的幸福曾經就握在她手心擁有過。
她突然雙手環膝坐在地上,帶著涼意的濕發貼到手背帶來絲絲異樣的感覺。恍惚間,耳邊又響起一道溫柔嗓音念道:“楚楚,你洗完澡又不把頭發吹幹?這樣是不行的,當心著涼!”然後一記無奈的輕歎後,一雙修長而溫暖的大手會掬起她的發絲,將它們送進微溫的吹風口烘幹……
她雙手抱著蜷曲的雙腿,眉宇間凝固著傷心與思念,平日閃著精光的雙眼再度朦朧起來,鼻尖一陣酸灼,清淚便奪眶而出,流到嘴角鑽進口中,舌尖帶來陣陣鹹意,她抿了一下嘴,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任憑淚水狂湧,她捂起臉失聲痛哭。像要把所有的愛與痛都呐喊出來,傳達給不知何方的愛人知道。
她錯了!她是真的知道錯了!可是她的後悔,似乎還是太遲了些!
在廣袤的天空下,萬裏夕暮。意大利某處無邊無際的海域,波波深墨似的海浪不停地拍打著不遠處露出海麵的石峰峭壁,搖曳了停在岸邊的一艘海艇,讓它隨波晃動。
兩道同樣頎長的身影沿著岸上海堤,邊走邊聊朝那艘海艇走去。
臨上海艇前,羅傲澤終於還是忍不住抓住向淩的手,沉重地問道:“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然而,向淩半回過頭來臉上那一抹茫然刺痛了他的眼,讓他臉上冷硬的線條再度緊繃幾分,顯得異常駭人。
他抬起沉重的手,緩緩地撫上自己的耳朵。
向淩看著他的動作,方始會意過來。深眸湧上一抹深沉的痛色,帶著淡淡自嘲的一記淺笑,堅定地朝他搖了搖頭。
“這幾天我們試的還不夠多?”向淩搖搖頭,將目光幽幽落在水天接壤的海平線,看著浩瀚而廣闊無垠的大海。
羅傲澤緊握了下向淩的手,似乎是想借此傳遞自己的力量,可向淩抽回了手,羅傲澤看著自己的手,隻能慢慢地握緊攥成拳頭,有些頹然地落下。
慢慢地,嘴邊凝結出一抹苦笑。
終究,他不是她,所以連安慰也給不了。
肩上傳來幾記輕拍,他抬頭對上向淩顯得雲淡風輕的俊臉。
“我走了。”他輕笑道別,轉身走上海艇架在堤上的橋,幾步踏上了艇上,那橋才緩緩收起。他倚在船舷之上,抬手朝岸上的羅傲澤揮別,設備精良的海艇啟航,漸漸地自海平線上遠去。
羅傲澤痛苦地閉眸,薄唇已抿成微微泛白的唇絲一線。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睜眸。翩然轉身,卻在前方等候的一群屬下中,看到了沉默的葉行楓。
他斯文俊秀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像一道沉靜的影子,靜靜地佇立著看他。卻又在他們對眼的一瞬間,雙手插著褲袋轉身離去。
這個舉動,讓羅傲澤的心產生了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下頜緊凝出更加棱角僵硬的線條,他寒著臉一步一步地向前。
幾乎沒有人想得到,楚恒會那麼快便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帶領楚氏不斷地開發著新項目,不斷地成長。
看著她每日有條不紊地處理公事,冷靜地殺伐決斷,平靜地在商場上不可避免的應酬中周旋,絲毫看不出異樣。
楚成淵和傅筱瑜是看過她那麼失魂落魄的樣子的,知道她對向淩的感情,早已淩架於一切之上。於是,看著這樣的楚恒自然比她的下屬更多了幾分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