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置身於冰冷汪洋中,孤單地飄零著。一方是她受傷時隻需退一步便能憩息的港灣,一方是她千方百計想到到達的彼岸,孰輕孰重?
港灣近在身側,隨手可達。隻要她願意,總有太多種辦法到達。彼岸卻有太多變數,隨時一個浪花打過來,便能教她前功盡棄。
微顫的手輕握著,心裏已是有了決定。
向淩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喉結輕輕滑動了下,竭力克製某種就要破閘而出的情緒。
“來,你先坐著。”
到家的第一件事,向淩是讓楚恒在小客廳坐好。
“現在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馬上去做。”
“我……”她艱難地搖著頭,試著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
“不行,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不能這麼空著肚子……”
“向淩,你先別忙,你先聽我說,其實——”
“噢!我怎麼給忘了!大嫂都生兩個孩子了……嗯……直接打電話問她就好了——”
“我想拿掉這個孩子!”她把心一橫,站起身嘶吼出聲。
時間仿佛靜止!
向淩以慢到如電影慢動作回放般的速度,緩緩地回頭。
為什麼要說出來?
那一瞬間,楚恒清楚地看見那雙總是清亮帶笑的眸裏彌漫起一片沉沉的灰色,帶著不曾對她的近乎恨的冰冷直視著她,然後,那片灰色的雲裏,漸漸凝出淚意。
楚恒一個踉蹌,幾乎腳盤一虛,就要跌落在地,幸得他眼明手快,及時地穩住了她。
“為什麼?”他的聲調很輕很輕,輕得近似飄緲。
“現在時機完全不對,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楚恒一陣吃痛,感覺他握住她一雙臂彎的手正在收緊。
“什麼叫做時機不對?什麼叫做來得不是時候?”借口!不過是借口!
“向淩,孩子我們以後還可以再生,可是商場上的事瞬息萬變,錯過了,有時就完全再也翻不了身你知道嗎?你不知道,楚信最近已經趁勢坐上我之前的位置了,如果我在這個時候退下,那無異於讓他將我的總裁之位取而代之了。到時候,等我生完孩子,要想再重掌楚氏,那就等於青天白夢了,那樣的話,我現在做的一切努力,不就附之流水了嗎?”這讓她如何甘心?好不容易楚氏才算是走出困境,有了起色,這一切她功不可沒。要讓她現在放棄,不等於讓她為他人作嫁衣麼?她無論如何了無法接受的!
“沒人要你放棄!”
“是,你沒逼我放棄這一切。可是,要了這孩子,我能不放棄嗎?你能代替我懷胎十月嗎?你能代替我每天孕吐和食欲不振嗎?你能代替我陣痛生小孩嗎?你能代替我哺乳嗎?”楚恒急了,眼淚不住地流下,忍不住吼出心裏的難受。
向淩似乎瞬間變成一尊雕像,如若不是眼瞼一合,眨落了兩滴透明的水珠,楚恒真以為他已石化當場。
“向淩,你答應過我的,暫時不生的。”她扯著他的衣袖,放軟了聲調,充滿乞求地望著他。
“是,我是答應過你,暫時不生。所以孩子的到來並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既然已經來了,我們怎能剝奪他生存的權利?你以為當母親的就有權利決定親生骨肉的生死嗎?”他拉下她的手,背身離去。
“向淩,求你……”
他頓住腳步,回眸一望,眸光淡得讀不出情緒。
轉身瞬間,隻覺得原已痊愈的胃又開始悶悶地抽疼起來。
這一次,他終於再也沒辦法笑著對她說無所謂,無法假裝一切雲淡風輕地和淚吞著對她說,好,一切聽你的!
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