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一晚(1 / 3)

第一章 那一晚

火離元年,太歲在酉。

夏,八月。

若木平原之上的帝都“炎恩”。

這是個繁華、奢侈的城市,它令每一個初次踏上它的行人都頭暈目眩,心醉神搖。

各種亭台樓閣櫛節比鄰,大街上更是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滿眼的珠光寶氣。

白天,它煙霧繚繞,猶如仙境。

夜晚,它燈火璀璨,更好像是一個海市蜃樓般的夢幻世界。

現在就是夜晚。

司馬府。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窗邊,他的身後,一盆世人用來祈求吉祥的聖火正熊熊燃燒。

中年男子的身邊,是一個棕色齊耳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線條像大理石刻般剛毅,高大而英武;銀色的眼白,沒有瞳眸;頭頂兩側,分明生著牛角。他是個逐日族的人。

這兩個人雖然都穿著便裝,但他們標準的站姿卻讓人覺得,他們應該是軍人,而且應該是優秀的軍人。

忽然,中年男子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說話了:“韓逍,我是真地不懂天子,這麼多年了,我真地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他……”

叫韓逍的年輕人直白地說:“司馬這次打敗妖獸族,大勝回朝,他卻既沒有給您封侯,也沒有給您獎賞,擺明了對您很有猜忌。”

中年男子一聲歎息,說:“是啊,所以他兩次召我進宮,我都稱病,沒有去見他。”

不知不覺中,一種奇怪的聲音傳來,金屬的聲音。

地麵似乎也微微地震動了起來,然後這震動越來越大,借著司馬府那通明的燈火,可以看到,府外,竟然布滿了赤紅色!

是軍隊!

無數身著赤紅色青銅鎧甲的戰士包圍了司馬府。

隨即,前排的盾牌手停下行進,將他們那畫著猙獰怪獸的青銅巨盾豎立在地上,單膝跪下。

盾牌手之後是兩排弩機手,都手持弩機——一種將弓固定在木條上,並帶有刻度的的武器——蓄勢待發。

“天子駕到!”

伴隨著洪亮的喊聲,一輛華蓋戰車低飛過來,拉車的是六條張牙舞爪的龍。

六龍之車,“東皇太一”的六龍之車!

中年男子慌忙從樓上翩身飛下,對著六龍之車單膝跪倒道:“叩見天子,臣不知天子深夜造訪,有失遠迎,真是罪該萬死。”

六龍之車上的男人胡須稀疏,十分清瘦,頭上戴黑色垂珠皇冕,身穿繡有十二種花紋的黑色皇袍。他人族的王,天下的皇,“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在冷笑:“高辛!你知罪嗎?!”

單膝跪在六龍之車前的高辛低聲說:“臣不知。”

東皇太一厲聲道:“你心懷鬼胎、想要謀反,你以為寡人不知道嗎?跟妖獸族的戰爭,你雖贏了,但這是妖獸王賣給你的!”

在樓上窗後看著的韓逍嘀咕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當然,樓下高辛也大喊:“冤枉!”

東皇太一用右手指著高辛說:“那你為什麼班師回朝到現在,都沒有來見寡人?”

高辛支支吾吾:“……臣……臣近來身體欠佳。”

東皇太一哈哈大笑:“司馬是有心病吧。那今天,寡人就替司馬好好治治。”

說著,他的左手落下。

隨即,他身後的數輛戰車敲響了車載銅鼓。

前排弩機手扳動弩機上的扳機放箭;後排弩機手蹲下,裝箭準備。然後,前排弩機手蹲下準備,後排弩機手射擊……他們一起一伏、配合默契。

麵對鋪天蓋地的箭鏃,高辛低喝一聲:“鎧化!”

眨眼,一套鏽跡斑斑的鎧甲便出現在了高辛的身上;而他的雙手,則分別多出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刀和一塊鏽跡斑斑的大盾。

聞名天下的血色裝備!

高辛的“血色長刀”夾帶著強悍的力量在箭雨中起舞,不多時,地麵上便積起一層厚厚的殘箭。

“司馬,挺住,末將來了!”一個棕發年輕人帶著上百個身穿赤甲,手持弩機和弓箭的輕騎兵從府中殺出,輕騎兵的右肩都纏了一塊白布。

不用說,這年輕人便是韓逍了。他早已從樓上下來,並召集了家兵家將。

但家兵家將們的裝備也都由朝廷統一配給,眼下情況緊急,為了和前來進攻的東皇太一軍區別開來,家兵家將們從內衣上扯下布條,纏在右臂上。

高辛看見韓逍和家兵家將們都趕來救援自己,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手下在危難時刻也能對自己不離不棄,憂的就憑他們這數百人又能抵擋多久?

來不及想太多了,他當下親吻著自己的血色長刀嘶聲大喊:“暗血豹!”

隻聽見一聲豹子吼,一頭純黑的豹子昂著頭撲出來!但豹子的雙眼,卻是血紅色的,就像是一個惡鬼。

高辛跳上豹子。暗血豹騰空躍起來,然後落在敵陣中央……

血色長刀揮處,別說是穿著輕甲的弩機手;就是那手持青銅盾,人都包得隻剩下眼睛的重裝盾牌手也連人帶盾牌,被生生地砍作兩斷!

見到自己的將軍在敵人中打開了缺口,韓逍當即帶著家兵家將們緊緊跟上,殺出一條血路。

但遠處,一支鋒利的箭矢已悄悄地瞄準了高辛。

手握這支箭矢的,是和韓逍一樣無瞳、牛角的逐日族人,身軀魁梧,騎著頭如青色犀牛一般的“兕”。

人族的王就是天下的皇,東皇太一的軍中有其他種族的將軍不足為奇。

“嗖。”那箭矢穿過黑夜,準確無誤地釘上目標!

血在彌漫……

“司馬!”首先發出驚呼的是緊緊跟著高辛的韓逍,也是他,在第一時間抱住了從暗血豹背上跌落下來的高辛。

但高辛已經被一箭封喉。

暗血豹的眼眸中也隱隱有淚水湧動。

高辛的家兵家將們知道,他們的司馬一定有什麼遺囑要交代給他最信任的手下韓逍。

於是,所有的家兵家將都拚盡全力地擋在了高辛和韓逍身前。

高辛的喉嚨已經被貫穿,說話也變得如此艱難,他顫抖說:“鎧甲……豹……給你……請……替我照顧……語琳……”

說罷,他將血色長刀塞到韓逍手了,然後,整個人轟然倒塌。

韓逍一咬牙,忍住奪目而出了淚水,對著手中的血色長刀叫一聲:“鎧化!”

鏽跡斑斑的“血色套裝”立刻從高辛身上消失,轉而出現在韓逍身上;甚至連頭盔的部分,也十分周到地多出了兩個洞來,探出了韓逍的一對牛角。

騎著青色犀牛的大將又開始彎弓搭箭……

但同樣的伎倆如何能連玩兩次?

韓逍當即翻身上了暗血豹,躲過這奪命的一擊。

他有高超的騎術,又和暗血豹很熟,駕馭它不成問題。

而他身後卻接連發出兩聲慘呼,有兩個不幸的赤甲戰士被這射向韓逍的勁矢一箭雙雕那樣地貫穿在了當場。

“‘仲略’你記住,我一定會為司馬報仇的。”韓逍暗暗發誓說——他當然知道那個放箭的人就是左將軍“仲略”。

當然,韓逍此刻要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