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香雪海圖
皇上就要回來了,這個消息,來得很遲,也很突然。
當宮裏知道的時候,皇上已經在途中了,宮裏馬上就開始忙活起來。
今年皇上回來得特別早,沒有到萬物複蘇天氣回暖的時候就回來了。
什麼原因都有人猜測,有人說皇上病得重了,又有人說邊關打得亂了。
什麼都有,我索性什麼也不去聽。
春風似剪刀,當花葉還沒有綠,柳枝就先飛揚起來了,青青碧碧的綠芽兒冒了出來,細細長長的。
柳枝歡快地在水波上,輕輕地舞動著枝兒。
我手還不能太用力,甚好,柳是柔軟之物,不用畫得磊落大氣。
我細細地描著,喜歡柳的輕鬆和自在。
柳多為文人喜歡,也喜歡用來比喻女人,女子的腰,也稱為柳腰,女子的眉,也有叫柳眉。
秦淮的河邊,最是少不了柳了,要是這時,映著水煙之汽,就蔥蔥蘢蘢成一片綠波了,楊柳依依,訴說不盡的何等風情萬種,柔情似水。
畫柳,主要著重於柳的細、柔以及軟,還有那不拘一格、自然自在、隨風飛、如煙一般輕的姿態。
風一吹,就會向一個方向彎去,這不講究狂草,線條要畫得優美。
我細細地畫著,從後麵,一雙手將我的眼合了起來,低笑著說:“畫得這麼入神。”
“是太子啊。”我輕笑,一手去拉下他的手,“剛才還真是入神了,沒有聽到有人來的聲音,你也不讓人叫一聲,讓我迎接你啊。”
“畫得好極了,我都能看到柳的柔綠之性了。”他朝我一笑,舒了一口氣,“這等好風光,你自是會來畫的。”
他像是意氣風發一樣,心情極好。
“太子今天倒是有空?”我邊提筆添著幾處的柳葉,邊抬頭問他。
他也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靠在我的身側看著畫說:“畫兩隻燕子上去不更好?春天嘛,總是少不了的。”
“這時候,還早了些吧?”現在還是極冷的時候呢,哪有燕子?
“你把柳葉畫長一些,我來畫兩隻燕子上去。”他興致極高地說著。
我側頭笑,“還沒有見過太子畫呢。”
沒關係,他喜歡畫就畫。反正畫女所畫的東西,還不是給皇家,這自然也包括給太子。
畫完之後,我將筆交給他,他沾染上濃墨,重重落筆,又輕輕地轉,兩隻似有些模糊的燕子雛形就成了。
“倒是不錯。”我輕笑地說著。
“別拍馬屁,這類話,我可聽多了。”他將筆交給我,看起來甚是滿意。
我邊收拾邊說:“太子,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太子,你說花是不是各有其色,各有其美啊?不能用一個人的眼光評斷誰才是最好的,是吧。”
“你說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他滿意地取下畫,交給後麵的公公,“這畫,就歸我了。”他挑挑眉。
我一笑,“你每次來,見到我畫,你都想要。太子,你那麼忙,怎麼有時間看畫呢?”
“這你可就不懂了,要是總是忙著事,就會覺得壓得很重很重,要懂得適時地放鬆一下,才能更有精力。”
我點頭,含笑地看著他,“說得對極了。太子的學問,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初雪,我父皇就要回來了。”他看著我。
“我聽說了,就過幾天。這幾天宮裏人都忙著呢。”
“那你知不知道,上官雩要娶玉貞公主了?”他一挑眉。
我手微抖著,眼睜得大大的,“這不可能的。”
“你不信嗎?上官雩和玉貞說好了,拜堂的那一天,你就可以出宮了。”他如鷹的眼,銳利地看著我。
我站在那裏,有些怔住,覺得風特別的寒,上官雩,就是這樣的決定嗎?
“初雪,別傷心。”他一手攬著我的肩。
我輕輕一縮肩頭讓他的手滑了下去。上官雩這樣做,那所有的堅持不是白堅持了?這就是他的不放棄嗎?哦,我有些不信的,才那麼一刻,我就覺得太沒有可能了。
“初雪,別去想這些事,承諾什麼,都算不了數的。”
我搖搖頭,輕笑說:“我不傷心。”也許,這是上官最好的選擇,畢竟要是堅持,我們都會好累。他那樣一身驕傲而又有才華的人,不應該讓我拖累的。
他的什麼選擇,我都不會反對。就算是真的,我也會祝福他。有緣無分的東西,可多了,不是嗎?再回頭看看,我就是給他提鞋也不配了。
“初雪,做我的寵妃吧。”太子驀然說出一句。
我“噗”地笑出了聲,“別開玩笑了。”
“初雪,不是玩笑。”他抓住我的手,黑眸帶著認真的光,深看著我,正經地說著,“若風,早就是過去,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很輕鬆,很舒服,聽你說說話,也能讓人如沐春風。初雪,做我的寵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以後也不會拋棄你的。”
我抽了手出來,還是笑,搖搖頭道:“太子,我隻是一個宮女啊。”
“你發生過的事,我可以都當做沒有。”他以為我在乎的是這些。
“我介意。”我淡笑,“而且,我還是一個不幹不淨的宮女,宮裏的人,隻怕多的是人知道。太子,以你的身份,無論是太子妃,還是寵妃,還是侍妾,都得是家世清白,配得上太子身份的顯赫之女才合適。”
“初雪,沒關係的,隻是一個妃子,我還可以做主。”他想要說服我,可是,他的話,這般的蒼白而無力。
我自然是知道他可以做主,而問題是,我能答應嗎?他委實是不了解我的。
仰起頭,吹著淩厲的冷風,極是舒服啊。
“太子,我不想和皇家的人有什麼關係。我隻想著,能出宮回我的秦淮,過我想要過的生活。”
“皇家的人?”他輕問著,“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的生活是和宮裏完全不一樣的。太子,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和你之間,隻是知己朋友一般,哪裏談得上喜歡,談得上別的呢?這個玩笑,倒是把我嚇著了。”我看著他,輕輕地吐著舌。
要他明白,僅是如此,玩笑一個,這樣不會折了他的麵子。
太子明白了,眼神黯然失色,良久之後才歎息:“算了,我不勉強你。”
“朋友,才是天長地久的嘛。”我一拍他的肩,“太子,我們是誌不同,道不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