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一笑,“初雪,我來看看你。”
梨香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看畫的七皇子,笑著跪了下去,“奴婢殷梨香見過七皇子,七皇子千歲。”清如珠玉的聲音,透過風,傳到每一個人的耳裏。
叩完頭,梨香抬起了頭,盈盈的明媚大眼直看著七皇子。
七皇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冷道:“你這宮女,怎麼到這冷宮來了?”
我有些著急,朝梨香眨眨眼。
梨香卻輕笑著說:“奴婢的姐姐在這冷宮之中當差,幾天沒有回秋菊院,正好奴婢沒有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了。”
七皇子收起畫,冷得讓人心寒的眼光打量著她,“掌嘴。”
這命令,讓我們都一怔,還不知七皇子是何意。
他又冷道:“連宮規也不知,一個宮女,不是冷宮所管,隨意進出冷宮,該當何罪?自個兒掌嘴。”
掌嘴,兩個字,是落地有聲。
不容得有半分的猶豫,梨香咬著唇,然後伸出白嫩的雙手,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自個兒的臉上,那清脆的聲音,讓我心痛。我似乎看到了爹爹責怪的樣子,看我這做姐姐的,竟然讓妹妹挨打。
梨香的眼裏,沒有一滴的淚水,她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我心疼她,她每一巴掌,像是打在我身上一樣。
我跪了下去,“奴婢還請七皇子饒過梨香,都是奴婢的錯,請七皇子懲罰奴婢。”
跪在地上,沒敢正視他。
隻聽見“刷”的一聲響,我抬起頭,看到他手裏的畫,一分為二。
那聲音,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從我的心裏,也慢慢地劃了過去。痛得我無法呼吸。
那是我熬了差不多一夜畫出來的天珠,那是我興奮得想要送給上官雩的東西。
我知道七皇子對我沒有好感,但是撕了我的畫,真的讓我心裏好痛,好痛。
沉沉的悶,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壓得我幾乎窒息。
那畫,丟在地上,像是我的心也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般,我的心血啊。
什麼也沒有感覺一樣,淚,就湧上了眼眶,耳邊還聽到梨香的巴掌聲。
七皇子如鷹一般鋒利的眼眸陰冷地看著我,要把我看穿,要把我看得鮮血淋漓,“做宮女,認清自己的本分沒有?”
不就是要懲罰我嗎?七皇子真的傷到我了。我最在乎的妹妹,我最在乎的畫。
他好狠,所做的,所說的,像把刀一樣地劃過我的心口。
我深深地將那傷痛的氣吞了下去,“奴婢知道。”
“認清就好。起來。”他冷然地說著。
沒有叫梨香停下,我不起來。
他從那畫上踏過來,像是踏在我的心尖上,我聽到了,畫痛的聲音。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落了下來。
“停手,滾回去,也認清自個兒的本分,別自以為有幾分姿色,如此招搖。烏鴉的毛,如何渲染,總是擺脫不了它的黑色,在宮裏,自有宮規,焉是你隨便可以行走的?”
梨香停下,叩首,“奴婢謝過七皇子教導。”
我回過頭去看她,她依然是那般的倔強,依然不哭,臉紅紅的,唇間那血珠兒,溢了出來。
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小小的身子,背挺得那樣的直。
七皇子就要這般羞辱我們姐妹嗎?我心痛地看著畫,撕畫的那瞬間,覺得自己的心也給撕碎了。他如此的無情,如此的殘忍,就是要我看清楚我的本分。
他看了一眼無情地說:“這東西拿去燒了。”一個宮女拿著畫,就到一邊去。
我聽到了天珠的歎息之聲。當它消失的時候,我聽到了它消失的聲音,連殘碎的畫,他也不留給我。
算了,畫撕了燒了就算了,這不過是身外之物,我並不是永遠就不能畫了。
雖然我可能會多一分心痛,少一分昨晚的興奮心情去畫,有些意境少了,就是少一種風格。
但又能如何呢?毀了的,我永遠也找不回來。
化為灰,成為煙,嫋嫋地朝我一別,四散開來。
我打了水入屋,寧妃看到我,輕輕地說:“初雪,不要太介意。”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我朝她一笑,有些割舍,“娘娘,沒有什麼介意的呢。再畫,就有了。”
我能不介意嗎?我為上官雩作的第一幅天珠。他是七皇子,我能介意嗎?難道我跟他拚了,難道我拉著他的衣服要他賠嗎?
他是七皇子,別說是我的畫,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沒有辦法。
他心之冷酷,心之堅硬,倒是比太子還要厲害上三分。
靜靜地,侍候著寧妃梳洗,她靠在窗台上看那飛散的白花,歎了一口氣,“多快啊,八年過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初雪,出去了以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輕輕地笑,“謝謝寧妃娘娘了。”
以後的事真是難說,上官雩會想辦法讓我出宮的。
無論我是不是太憐惜寧妃,我都不想在宮裏待下,這不是一個好地方。
我再喜歡她,我也有我的生活,我才不會想著一輩子都要侍候著人。我也曾是千金小姐,能做到這般平和的心態,我暗裏,受了多少的苦。
人都是自私的吧,人都是各自有想法,我還做不到忠心隻為一主,因為,我骨子裏,就不自認為奴婢。總是自笑,自得地安慰著,慢慢地走過來。
誰不想自由?誰不想自在?我是如此地渴盼,什麼也阻止不了我。
飛花,落葉飛花,過了秋,也就沒有花了。
“娘娘,林司記讓我過些天到宮裏幫忙,說是玉貞公主回來了,皇上會擺宴席。宮裏可能人手有些緊張。”
寧妃娘娘想了想,笑說,“你去吧,這裏也沒有什麼事。玉貞公主長大了,是該為她婚配了,那天定會有很多顯貴之人。初雪,你屆時就跟林珣說一說。”
我知道她是指哪一件事,宴會,寧妃娘娘眼裏有著一種光華在閃動,她如此地渴盼。她能想到林珣會出席。她曾托我跟林珣說要他畫,我和他之間,其實也並不是很熟,普通得就見過幾次。
總是這般有求於他,我想想,都不知道要如何開這個口。
上官雩興衝衝地來了,看到我在寧妃的小屋,也進來,行完禮之後,坐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