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疑生毒疹(2 / 3)

我知道寧妃很愛惜自個兒的臉,足不出戶,讓自己看起來幹幹淨淨的,這幾個小紅點,讓她尖叫不是沒有可能的,“娘娘,大概是這幾天喝藥,太過於燥熱,才會起一點小紅點。”

“娘娘,別怕,別怕,嬤嬤煎藥會注意,藥量再減輕些,沒事的,過幾天就消了,娘娘的身體不能急躁,要好好休養才能好得快。”陳嬤嬤輕輕地順著她的背,讓她更順暢地呼氣。

寧妃抬起一雙純淨如雪的眼睛問我:“初雪,過幾天會好嗎?”

我點點頭輕笑,“會的,都看不見,好小好小的一點,娘娘,這幾天就不要照鏡子,等兩三天啊,一看,小紅點不見了,就更開心了。”

我這樣安慰著她,可是,那小紅點,讓我想到了紅嬪臉上那紅腫的瘡一般,很是可怕。

她忽然又哭,傷心地說著:“我這是幹什麼呢?不就幾個小紅點嗎?為什麼那麼大呼小叫?這裏是冷宮,我就是長成什麼鬼樣,也沒有人記得了。”

“寧妃娘娘。”我輕輕地將她臉上的發攏到耳後,“我們會陪著娘娘的。”

她卻是吸著鼻子,閉著眼搖了搖頭。

人生,不是隻有快樂的,她終不會忘記她心中的皇上,她的笑容裏,要壓著多少的傷心和失落,才能笑得出來。

哭吧,好好地哭一哭,寧妃啊,為什麼老天不讓你直接在單純裏度過呢?偏還會想起這些悲涼的事,徒傷了身心。

她一傷心,身體就不好,眼裏也時不時地閃過歎息。我真的佩服她,很堅強。這樣的天氣,一整個夏天這裏會熱得像是火爐一樣,她也不能出去,更不能吹風,睡著都會滿頭大汗,夜間還好,可是白天,真是讓她受夠了罪。

她可憐的願望,就是身體好起來出宮。卻總是反反複複,總不得好,把她折磨到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跑了。

換作是我,我必定是忍不住的。

陳嬤嬤看著我歎氣,有些顫抖地說:“幾年了,都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這東西,怎麼會突然地長出來了呢?”

“嬤嬤,別擔心,過兩天就好了。”我安撫著她,我心裏也沒有底,“不如讓張禦醫來看看。”

她卻是擔心地搖搖頭,“要是今兒個請禦醫來,更會讓寧妃心神不安的。再過兩天看看,希望寧妃平平安安。”她也驚恐,臉上是怎麼也遮不住的憂慮重重。

我也擔心著,除了擔心,我什麼也不能為她做。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的,回到秋菊院,也沒精打采。

躺在通鋪裏,雖然是入秋了,這小室,依然那般的悶熱。我怎麼也睡不著,我總是覺得身子燥熱得可以,夜裏醒了幾次,用水洗了洗臉和身子,還是無法平息一種流竄的氣息。

我暗暗地歎著氣,清冷的簫聲,呼呼大睡的聲音,混著月光,越發讓我的心情變得沉重。

這後宮,有多少的明明暗暗之事,我總是看不清楚。

第二天到了冷宮,陳嬤嬤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拉了我到一邊沉重地說:“初雪,怎麼辦?娘娘的臉上,又更多紅點了。必不是燥熱所起的。”

心裏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紅點,紅嬪,我總是將這兩者聯係起來,“嬤嬤,先拿走銅鏡,不要讓寧妃看到受驚嚇,不如請張禦醫來看看。”越早防範,越是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下午就去請張禦醫。咱們冷宮,沒排到最後,禦醫是請不來的。幸好,寧妃得寵的時候,皇上就指派過張禦醫專為寧妃調理。在這冷宮倒也是有些特權,十七皇子畢竟是寧妃所出。”她有些感歎地說著,“宮裏多少還會給寧妃一些麵子,有個皇子,再落魄也是不同的。”

我知道,這是母以子為貴。

如果是在後宮,寧妃的身份,會是多尊榮。可是到了冷宮,縱有皇子,悶虧,也有得受。

人的劣根性,總是存在著。

依例地我去打水,陳嬤嬤去領早膳,每天都是重複地做著簡單的事,也沒有洗衣宮沒完沒了的活,清閑的時候比較多。

漂亮的天珠很快適應了這裏的土壤,開得妖嬈絢麗,一串串閃著淡淡的紫色光華。我給天珠澆著水,有些打濕我的衣服,我將袖子挽起,卻赫然地看到微微小小的小紅點在手腕上,不是很多,不是很明顯。我的手卻在顫抖,連水瓢也拿不穩,蒼白著一張臉死死地盯著。我皮膚不算是如冰雪般的白嫩,但是從小至大,也沒有生過這樣的東西。好小,可我的心卻在狂跳著,幾欲無法呼吸,這紅點,和紅嬪身上的,都聯結起來了一樣。

紅紅的小點,像是甩不掉的噩夢一樣,越是害怕,越是纏繞上了我。

無邊的恐懼,一下就包圍了我。不,我不要變成那樣,雖然我不在乎我長得什麼樣子,那不過是一個人的外表,可是我不要像紅嬪那樣人人看了都害怕,紅腫潰爛,滿目瘡痍。

我是一個宮女,如果那樣,我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如何還能出宮再去看我的爹爹呢?活都不能活,我如何再能自在地尋找我自己的路呢?

一手撫著胸口,將這股子懼怕紛亂氣壓了下去,一手用力地擦著手腕,“不會的,不會的。”我是在安慰自己,其實,我真的好怕,千萬不要,如得那病,我寧死也不活著。

紅點和寧妃臉上的,幾乎是一樣的。我不知道陳嬤嬤身上有沒有,我沒有告訴她,我怕她更操心。

一個上午都心神不寧,神色惶然。幸好沒有鏡子,寧妃也沒有看到她的臉上多了那麼多的小紅點。我和陳嬤嬤都心事重重,各有各的難過。

中午吃藥的時候,寧妃輕皺著眉頭,“嬤嬤,怎麼這幾天的藥都有點酸酸的啊?好難喝,喝下去像一股氣堵在心口一樣。”

“大概是減少了一點藥量,寧妃娘娘先歇著,我去請張禦醫送點藥過來。”她一張臉,輕輕地露著笑,眼底深處,是遮不往的憂心。

寧妃睡著的時候,陳嬤嬤出去請張禦醫,我也盼著他能來,這樣就能知道寧妃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太燥熱生出這紅疹子,所以,我侍候她,也會傳染上一點,這倒沒有什麼,幾天就會好。

下午之時,陳嬤嬤卻是獨自回來,一臉的失落之色,我沒有問她,必是吃了太醫院的閉門羹。張禦醫,可不見得是仁心仁義,如不是不得已,他不會到冷宮來的。

心裏更是低低落落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踩低捧高,沒有好處的事,對己不利的事,他焉會做?明明就是有人想要了寧妃的命。在宮裏,我知道的不多,別人的事,我不想管,也不能管,可是寧妃的事,我很在乎。張禦醫不會傻得要跟暗裏的人過不去的,從天珠到現在,就因為寧妃的好轉嗎?就那麼恨寧妃嗎?

她已經夠可憐的了,病體的折磨,精神的折磨,還不夠,那藏著多大的恨啊。要她在醜陋的驚嚇中死去,如此的狠心。

心裏越想,越發的不安,繁亂的宮中雜事和關係,讓我雙手扯著發,將頭埋在膝中,我真不想去麵對這些事。

可是我連逃避也不能了,連我的身上,也開始起了紅點。

平靜的冷宮,蘊著一波風浪,我看不清楚是輕風細浪,還是驚濤駭浪。我隻想平淡自在地過一生,卻總是要令我不得不去想。

懶惰,也不能嗎?我還是不喜歡精明。

要毀一個人,總是這麼的簡單,真正地,從頭到腳地打敗。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往好的方麵去想,可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去想那一張恐怖潰爛的臉,離我越來越近,跟我合起來。

我正坐在樹下抬頭看著那四處飛舞的白色花瓣,真美啊,淡淡的馨香四處飄散開來,讓人從靈魂到腳趾都舒服地在透氣。如果我是這花,多自在,什麼也不用去想。

我卻是無心欣賞,我手上的紅點,越發的多越發的明顯了。

總是不好,我知道越來越不妙了。但我能如何?我也崩潰地大哭大叫嗎?我尚做不到,結果是沒有什麼用的。

我隻能等,不是等著它好,就是等著它發作。

悲傷,在我的心底每個角落都生了根,而我,無可奈何。

一陣輕輕的叩門聲打醒我的輕思,我爬起來邊拍衣服上的塵土邊走出去開門,這個時候,會是誰呢?太子不會來敲門的,他好像總是喜歡出其不意地出現,讓我驚到一樣。

一開門,映入我眼眸裏的是白衣如雪的林珣,帶著有禮的笑,清清朗朗地叫:“倪初雪,我如約來了,還帶來一個好消息。”他朝我眨眨眼,輕聲地問:“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