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冬,臨安山水月庵。
日頭下沉,一個孩子臉色發白地蹲在地上,夕陽將她蜷縮的瘦身影拉得老長。
咕咕咕!
肚子又開始叫喚,一陣陣痙攣般劇烈的疼痛席卷而來,孩子疼得滿頭大汗,忍不住抱緊肚子。
“師父,憶好餓。”
憶淚眼汪汪地望向不遠處的大土堆。
那裏埋著和她相依為命的師父。
水月庵在深山老林,隻有她們師徒兩人。
入冬後,師父一病不起,前沒有熬住,走了,憶把她埋進自己挖了一個月的大坑裏。
孩子不會寫字,師父連個墓碑都沒有,隻有一個大土堆。
自從師父離世後,憶已經整整兩沒有吃飯。
不是她不想吃,是庵堂裏沒有糧食了。
今年冬格外冷,一場霜降後,種的蔬菜全都凍死。憶把最後一點兒米和菜做給師父吃,讓她吃飽飯上路,自己則餓得前胸貼後背。
一群大雁從頭頂飛過,憶抬頭,懵懂地看著大雁。
師父春到了大雁會飛回來,她埋進土裏睡一覺,來年春就能種出好多師父。
憶想,是不是她埋進去,春的時候也可以長出好多好多憶呢。
想著想著,她望著大土坑笑起來。
山上隻有她一個孩子,要是有許多憶的話,她就可以和她們一起玩了。
腦海裏浮現無數個憶一起熱鬧玩遊戲的畫麵,憶咧嘴笑得歡快。
她努力支撐著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大土堆旁邊的坑走去。
坑大約一米長,是憶給自己挖的。
師父臨終前,要是她餓得難受還沒有人來,就把自己埋進坑裏,埋進去就感覺不到餓了。
憶想著師父的話,眼圈微微泛紅。“師父,憶來找你了。你慢點走,憶腿短,走快了跟不上。”
冬季寒冷,幼的孩子穿著一件單薄的僧袍,臉凍得通紅。
一雙手生了凍瘡,裂開的傷口裏時不時滲出鮮血。憶就用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捧起一把把黃土,撒在自己身上。
實在太冷了,手凍得打顫,沙土從指縫間滑落。人兒費力弄了好久,才將將蓋住雙腿。
太陽落到邊,橘色的光染紅了半邊。一輪皎潔的明月從邊升起,若隱若現。
孩子眼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太陽和月亮。
“太陽爺爺,月亮奶奶,憶許願可以快點埋好自己,這樣憶就不會感到餓了。”
憶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對著太陽和月亮,虔誠地許下願望。
師父生前常,日月同輝是吉兆,許願一定可以實現。
她不懂什麼“日月同輝”、“吉兆”,現在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餓肚子。
不遠處的草叢裏,易初看著人兒自己埋自己。
剛開始,他以為她在玩遊戲,直到聽見她對太陽月亮許願,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玩遊戲,人兒是真的要埋了自己。
他年紀不大,但也知道,埋進土裏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一心求死的他見不得人兒自己埋自己,邁出大長腿,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