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為上者隱,為尊者諱(3 / 3)

周木問了一個問題,陛下要趙構跪,嶽飛自己同意嗎?

嶽飛臨死前沒有反抗的餘地嗎?

嶽飛當然有,但是嶽飛隻寫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就慷慨赴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在公德理論體係還沒建立的年代,並非愚忠,那就是忠。

嶽飛是個忠臣,給趙構立了跪像,嶽飛就不是個忠君之臣了,是個亂臣賊子了。

朱祁鈺依舊不放棄,繼續說道:“所以說襄王大才,公德論一出,嶽飛忠於大宋,何來不忠呢?”

朱祁鈺的確厭惡趙構,但是他要給趙構立跪像,目的還是給襄王的公德論背書,曆代中原王朝把私德建立的極其完美,但是唯獨缺了公德。

在推動公德理論建設上,朱祁鈺不餘遺力。

周木沉默不言,無法反駁。

於謙俯首說道:“陛下,嶽王死於莫須有,宋高宗這一跪,那就不是莫須有了。”

於謙反對給趙構立跪像,他言簡意賅的陳述了自己的觀點。

朱祁鈺思考良久,終於說道:“於少保所言有理。”

莫須有,秦檜為相十三年,都沒能編排出嶽飛死的理由,隻能用一個莫須有來搪塞。

朱祁鈺真的給趙構立了個跪像,那豈不是坐實了嶽飛有謀反的嫌疑?

於謙靈光一閃,試探的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如這樣,在河南北宋皇陵給宋高宗立個跪像?”

“宋高宗對不起大宋列祖列宗。”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

[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是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魯迅。]

於謙這套說辭,就是折中了。

趙構跪嶽飛,嶽王爺自己不答應,還落人口實,這莫須有的天大冤情,就變的不是那麼冤屈了。

但是趙構跪大宋的列祖列宗,這樣折中一下,就沒什麼禮法問題了。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那就如此吧。”

朱祁鈺略微有些遺憾,在嶽王墓上了香,向著山下而去。

回到了西湖別苑,於謙在眾多臣工離開之後,才開口問道:“陛下所言的麻煩,是什麼麻煩?”

朱祁鈺拿出了一份鬆江府送來的奏疏說道:“鬆江府造船廠,差點被付之一炬,大明在造寶船三艘被燒了一艘,桐油損失更是慘重。”

“正統九年,福建福州知府郭暄提領八府之地,建船廠造船意欲南下西洋,海船一百二十艘,建好之後,便被民亂焚毀。”

“彼時彼刻,今時今刻。”

於謙這才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接過了奏疏打開看了許久說道:“陛下要怎麼做?”

朱祁鈺麵色沉重的說道:“殺人唄,還能如何?”

“朕其實也不想殺人的,他們要是有北衙師爺們一半的聰明,朕還用整日裏動用斧鉞?”

朱祁鈺想不明白,他在北衙以空軍著稱,釣魚都釣不上來,惹急眼了,直接抽水下網撈。

到了這南衙來,他壓根不用釣。

朱祁鈺怒火在翻騰,厲聲說道:“朕開海,放開海禁,精心營造市舶司,三桅大船不禁,大明商賈得以揚帆出海,至忽魯謨斯等地。”

“朕收複萬國海梁,逼迫琉球王到天津衛,將琉球郡縣化,朕開發雞籠島,令商舶遠航有避風之地。”

“鬆江造船廠、龍江造船廠,大明所有官辦船廠隻造軍舶,不造闊船,朕的意圖很明顯,說的也很清楚,就是清理海盜,要保護商舶自由通商的權力。”

“朕就是收點稅而已。”

“如此這般,他們為何要燒朕的船廠!”

於謙眉頭緊蹙,現在的大明皇帝,做事向來是步步為營,燒大明官廠,這顯然是過分了。

大明也就收點稅,給銀還有優惠,就這麼不樂意嗎?

於謙想了許久說道:“陛下,臣以為還是殺的少,不長記性。”

一向老好人勸仁恕的於謙,這次火氣比陛下還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