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猛地站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劈手奪過了朱見深手中的密報。
朱見深的武技其實很好,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母親會奪取密報。
錢氏的臉色從煞白變成了通紅,眼神中滿是血絲的說道:“濡兒,你聽母親說,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無論今天我回來回不來,都記住這些話。”
“從今日起,不讀書,不識字,不明理,不辯是非,做一個紈絝,混吃等死。”
“為何如此?”朱見深滿是疑惑的問道。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錢氏抓著朱見深的手,目眥欲裂的說道:“記住了,一個字不許忘!”
朱見深從未見過想來溫順柔弱的母親,這般模樣,他點了點頭說道:“聽到了。”
“重複一…遍。”錢氏盯著朱見深有些沙啞的說著,稍微有些失語。
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思維清楚明白,調理情緒,語速極快,一種是失語。
顯然,錢氏現在十分的緊張,更是十分的激動,所以才會如此語氣。
朱見深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讀書,不識字,不明理,不辯是非,做一個紈絝,混吃等死。”
“來人,立刻去泰安宮,我要見陛下。”錢氏站直了身子,向著門外走去。
朱見深大駭,他這才知道母親到底要做什麼,他緊走了幾步急切的問道:“母親,你一人去嗎?”
“是,你好好待在家裏。”錢氏用力的點了點頭,宮裏的那個孫太後指望不上了,隻能她親自去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朱見深參政議政,皇嗣如何鬥,那是皇嗣的事兒,朱見深一旦參與其中,無論輸贏,必死無疑。
稽王府也是十萬府之一,和泰安宮同在澄清坊內,幾步路就到了。
興安正準備叮囑自己的人,將密報的事兒稍微散播出去一點,聽聞錢氏要覲見,立刻停止了自己的選擇,而是急匆匆的趕回了泰安宮。
朱祁鈺聽聞錢氏請求覲見,勃然大怒。
“宣!讓她到泰安殿候著,朕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如何!”朱祁鈺一甩袖子站了起來,怒氣衝衝的說道。
興安讓一個小黃門快去請皇後過來,眼下能讓陛下消消氣的人,隻有汪皇後了。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錢氏三拜五叩跪地磕的聲音很是響亮。
朱祁鈺聽到這麼用力的磕頭,就愈加的煩躁不安。
“有事說事!”朱祁鈺餘怒未消,厲聲說道:“是對朕安排的不滿嗎?”
錢氏抬起了頭,額頭磕的紅腫,哭的梨花帶雨的說道:“請陛下饒濡兒一命!”
穀籜 朱祁鈺指著錢氏大聲的說道:“饒他一命?朕何時說要取他性命了,這都是你的婦人之見!”
“頭發長,見識短,朕對濡兒自有安排!”
“要取爾等性命,何須等到現在!”
錢氏卻抬著頭看著月台之上盛怒的皇帝,大聲的說道:“陛下留著濡兒性命,不就是等這一天嗎?”
“一派胡言!”朱祁鈺拍桌而起,走下了一級月台,叉起了腰,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他隻感覺一團怒火,快要把自己點著了。
“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嗎?”錢氏猛地挺直了腰背,大聲的問道。
朱祁鈺反複念叨著不跟女人一般見識,反複念叨了好多遍,才止住了賜死錢氏的話。
他又下了一級月台,開口說道:“稽王之聰慧,身份之特殊,你以為你此時不斷激怒朕,一心求死,朕今日取你性命,不讓他議政,明日就沒人逼著他議政嗎?”
朱祁鈺雙手虛托,又用力的頓了頓說道:“朕把他放在了台麵上,那些個鬼蜮伎倆,可還能傷了他?”
“朕就是這麼想的,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了!還有不解之處嗎?”
“沒有了就滾!”
“以後賀歲也不要來了,朕看到你就心煩。”
錢氏麵如死灰,她知道就是她的命,怕是也換不來皇帝收回成命的打算,因為皇帝說的是對的,就是她今日死了,保得住朱見深一時,能保得住朱見深一世?
總會有人逼得朱見深出來參政議政,逼得他走上絕路。
錢氏略微有些渙散的眼神,慢慢恢複了清明,她眼神越來越亮,帶著幾分詭異的笑容問道:“陛下,為何看到妾身就心煩意亂?”
“上次周氏做作,妾身想去白衣庵將稽王府上下交給周氏,陛下就是勃然大怒,要處死妾身,陛下為何每次見到妾身,就是如此的暴怒?”
“這可一點都不像陛下平素裏的樣子。”
“妾身有此惑不解,還請陛下詳解。”
朱祁鈺的嘴角一直不停的抽搐,三級月台走完,一腳踹翻了鶴形宮燈,抄起了宮燈的上半部分,大約十多斤的長喙,拖著走到了錢氏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