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帶著興安和盧忠向著樓下走去。
“幾位爺,且先慢行。”龜公攔住了朱祁鈺的腳步,興安的手摸到了腰間,那是一把腰劍,盧忠擋住了龜公上前的腳步。
煙雲樓是大買賣,往來的都是勢要豪右之家,這些主顧,都是規矩大上天的人。
龜公自然不在上前,笑嗬嗬的說道:“公子爺且聽我說,公子爺一身貴氣財氣,到了這煙雲樓卻未曾報過價。”
“定然是看不上這等醃臢貨,幾位爺要不要看看上等好貨?怎麼能讓公子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呢?”
朱祁鈺一愣笑著說道:“哦,還有好貨?”
龜公趕忙說道:“那是自然。”
“不瞞幾位公子爺,俺這一行,講究個察言觀色,一看您就是不差錢的豪橫主兒,咱開門做生意,自然得有點好貨撐場子。”
“幾位爺要不看看?您幾位這麼貴氣,到了煙雲樓卻一次不出手,傳出去,煙雲樓這招牌豈不是砸了?”
朱祁鈺是不是一身的貴氣財氣?
作為這天底下最強的大明的皇帝,他不貴誰貴?他不豪橫,誰豪橫呢?
“你倒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那就看看去。”朱祁鈺點了點頭。
朱祁鈺來到了另外一個雅間,一進門腳底下就是一軟,他低頭一看,是那波斯來的厚重地毯。
房間裏皆是硬木家具,朱祁鈺走了幾步,連中間的小圓桌上,也是絲綢鋪設,那桌上的茶具是景泰藍。
景泰藍又叫掐絲琺琅,乃是瓷銅結合,用紫銅製胎,再用扁細的銅絲在銅胎上粘出圖案花紋,然後用色彩不同的琺琅釉料鑲嵌填充在圖案中。
最後反複燒結,磨光鍍金,最終而成,也喚作銅胎掐絲琺琅。
之所以叫景泰藍,是因為這東西在景泰年間工藝變得極為純熟。
朱祁鈺拿起茶杯,極為精致。
茶葉是蒙頂甘露,已經泡好了,陣陣香氣彌漫。
而朱祁鈺又走到了窗邊,看到了一個鏤空的鶴形香燈。
屋裏始終有一種香氣,自然是香燈焚香。
朱祁鈺坐到了凳子上,等待著好貨上門。
盧忠站在窗前,一旦事情有變,他就會發出響箭,樓下的近千散落的錦衣衛,就會一窩蜂的衝進來,讓他們見識下什麼叫做皇帝陛下最鋒利的刀!
沒過多久,一個女子,滿是笑容的走了進來,這女子不過二十三四歲,卻是滿身的風韻,她欠了欠身子,笑盈盈的說道:“見過公子爺。”
“莫非這就是煙雲樓的好貨?”朱祁鈺並未飲茶,更未吃桌上的查點,他不服用別地水食,不給興安找麻煩。
這女子掩麵一笑,風情萬種的說道:“公子爺,奴家不過牙婆而已,一副殘花敗柳的身子,若是公子爺有意,那倒是奴家占了便宜咧。”
“不過奴家自知配不得公子爺,也就不做那讓人惱、讓人嗔、讓人貪、讓人盤腿、讓人哆嗦的夢了。”
這女子一看就在這風流場內,浸淫多年之人,這一舉一動,一笑一和,全是風韻。
“公子爺可知谘政院的李尚書李閣老?”牙婆忽然話鋒一轉,卻說到了李賢。
朱祁鈺一愣,這煙雲樓難不成還有李賢的生意不成?
這是在取死了。
朱祁鈺滿不在乎的說道:“自然知道,李賢,河南人,和成山伯王通,在谘政院為了黃河的事兒,打的頭破血流。”
牙婆掩著嘴角笑了笑,她在試探這為豪橫主兒是不是真的貴人。
這開口一說話,就是貴人中的貴人,整個南衙僭朝,包括謝璉等人在內,所有人皆伏誅,唯有這李賢免了,而且還在皇爺爺身邊聽用。
這位貴人,一開口就是直呼其名,還知道谘政院打鬥之事,並且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尤其是滿不在意的把這等事兒講了出來。
貴!大貴人!
牙婆趕忙說道:“他家現在的婆娘玉娘,乃是奴家調理出來的,極為乖巧,還幫著李尚書四處奔波,這才是全了李尚書忠孝之名。”
“啪啪!”牙婆一拍手,笑著說道:“陳婉娘,且過來見過貴人。”
這側屋裏顯然有不少的姑娘瘦馬,牙婆也是看人下菜,真的貴人,自然是喚最好的那一匹來。
一個女子纖纖玉手裏撩開了窗簾,慢慢走了進來,欠身說道:“見過貴人。”
聲音跟早上在枝頭唱歌的百靈鳥一樣輕靈。
牙婆輕笑著說道:“我這女兒喚作陳婉娘,年方二九(十八歲),年幼時候,家裏遭了難,就把她賣到了這煙雲樓,這可是婉娘第一見人,有些生分和不知禮數。”
“來轉一圈。”
陳婉娘抿了抿嘴唇轉了一圈,眼中沁著淚,讓人一見生憐。
一襲紅色的逶迤拖到地煙紗裙,手挽著一方羅翠軟紗,紮風髻霧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