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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閑適的幽穀,一棵萬年古樹枝繁葉茂,直上雲霄,長藤幾乎蓋住了大片天空,無人可以窺見穀中奧秘。裏麵卻不時傳來潺潺溪水聲,嘰嘰喳喳悅耳的鳥聲,更有漫山遍野的花香悠悠揚揚的飄蕩著。不見似所見,必定是一處絕妙的佳境。
誰也不曾想到另三界聞之色變的“神禁區”竟是這個摸樣。
所有人都幾乎知曉這個名字,但是又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所在。除了半空中踏雲的這位神仙。
此時在“神禁區”的上空,一個容貌俊雅的神仙正立在雲頭,他的月白色長袍沾滿了浮冰碎雪,略顯狼狽。緊縮眉頭,深不見底的雙眸中交織著無奈、焦躁。多看一眼,似乎就能陷入他同樣巨大的悲哀之中。而他的懷中恬靜地躺著一個女嬰,像糯米團子般清爽幹淨,嬌而不憨,正啃著手指甜甜睡著,長長的眼睫毛微微動著。小小的身軀冒著絲絲的寒氣,明目張膽地纏上月白色男子的衣袖,這些冰霜竟來自這個小女嬰。
男子體力不支,單膝跪在雲頭,嘴角輕輕一抿,甚是不甘心,他花了七八成的靈力,還是衝不進“神禁區”,其實他也不能做什麼改變,就僅僅進去望一眼也好。但是這個可怖的地方,真如傳說中那樣,不見活物。至今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此刻躺在“神禁區”的那個人要選擇這種方式來囚禁自己,即使是魂飛魄散也好過不生不死。
他緊緊抱著手中的女嬰,像是丟了全世界,又像是得到了至寶。
此次三界動亂,他被完全排除在慘烈之外,在他自以為深刻的記憶裏,也許他隻是一個路人甲乙丙丁。但是他還是心甘情願。而當等他反應過來,重要的人都已不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力量去活下去,就像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其實是一心一意的等待著陽光將自己烤熟的,因為活著太煎熬。所以他也想著,或許在“神禁區”了卻殘生才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可是偏偏不如願,一個清涼的巨浪又將他卷回了海裏,便是這個小女嬰了。
男子看了一眼懷中人畜無害的嬌俏臉蛋,也不知道是該愛她還是恨她,恨她是因為她在利用自己,知曉了自己的心甘情願,連最後都要算計他一下。愛她是因為她終於隻屬於自己一個人了,是啊,她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他運了一下力,一陣溫和包裹了自己和小女嬰,冰霜的寒意漸漸散去,但懷中之人似有不安穩之意,咿咿呀呀哼吱了幾下,就睜開了雙眼,烏黑的瞳仁裏似乎藏著小小的不滿。男子寵溺的用臉頰蹭了一下女嬰柔軟的頭發,笑道:“你還是喜歡冰涼,那就任你好了。”收了縈繞身邊的溫和,衣袍上又泛出冰霜,女孩眨了一下眼睛,滿意的睡去。
他還是這麼寵溺她。似乎比之任何人更甚了。
因為隻有她才能讓他這麼得光明正大吧。
“安之若寧,就叫你青寧吧。”男子盯著女嬰的睡顏,似乎和某人相互重疊,又迅速分開。
很久之後,年幼的她在院中歪歪扭扭的走路,噗的摔倒在地上,不哭不鬧,就張著雙臂喊著:“師父,抱抱。”他心疼的撈起腿上腫了一塊淤青的她。然後她捂嘴笑著將一隻胖乎乎的蟲子藏到了他的頭發裏。
很久很久之後,年少的她紮著男兒發髻,雙手叉腰,撒潑般的賴在他府中不走。氣鼓鼓地說:“師父,你又不帶我去吃酒,你偏心,你等著,我要把你的好酒都偷走,你最好別讓我得逞。”他唯有守著酒罐子睡了一宿,這酒也是他的寶貝啊。
很久很久很久之後,風姿卓絕的她走遍天涯海角,對他說:“師父,我就知道,我會找到你的。”她把頭靠在他的膝上,淚如雨下。他像往常一樣,撫摸著她的發絲,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疼她憐她,將她放在手掌心中慢慢長大,甚至連她蹙一下眉,他都會焦慮起來。卻不知道是她救了他這萬把年來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