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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破書?”風離鎮,唐氏望族大宅的某間柴房裏,祝引半躲在木榻上,哭笑不得地翻看著手中這本破敗不堪的《睡經》。
為了這本《睡經》,祝引吃了好一頓“藤條燜豬肉”。
打破唐家大廚吩咐要買的珍品料酒,換作平日,大廚罵罵就過去了。不巧的是,今日是唐家三少成人禮的大典日子。因為沒有料酒的原因,三少獨愛的一味主菜,做不出原有的味道。三少一怒之下,重重地責罰了大廚。挨了責罰的大廚,自然將氣出在祝引身上。
快滿十八歲的祝引,有十年時間是在唐氏望族大宅裏麵度過的。
理論上,他是唐氏望族的一個遠房親戚。實際上,他是唐氏望族最低等的下人。
這種寄人籬下的淒酸,祝引八歲那年就已經嚐遍。在他的認識中,與其低聲下氣地乞求別人的施舍,倒不如理直氣壯地做好自已的事,憑本事填飽自已的肚子。
即便是寄人籬下,祝引一直沒有忘記做人應有的骨氣。
十八歲,是天狼大陸成人的年紀。
十八歲,也是祝引定下的一個重要時間。他早已經計劃,在他十八歲成人後,便離開唐氏望族。至於何去何從,他沒有想過,也不願意去想。在他的認識中,隻要四肢健全,肯動手做事,總會填飽肚子;世界再小,人情再冷再薄,願意吃虧,總會找到容身之所。
今天在鎮上,自從看到這本《睡經》,他便徒生一股強烈的衝動要買下這本書。無他,因為他有這麼一種錯覺,這本《睡經》裏麵有他一直想尋找的答案。
祝引有記憶起,就特別喜歡睡覺。據他自已不完全的統計,在他十八歲的生命裏,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用在睡覺上麵。
五歲的一場離奇大病之後,除了吃飯,他多半賴在床上,有時候連吃飯也半躺在床上解決。
八歲那年,一次郊外遊玩,因為貪睡,竟然在野外睡了一宿。正是這一睡,讓他躲過了祝家的滅門之災。回來的途中,遇上唯一幸存下來的三叔。傷痕累累的三叔,將事情的始未相告後便離開人世。
八歲的他,背著三叔沉重的屍首,爬著回到那個曾經溫暖的家。看著眼前的血河,嗅著充斥天地間的血腥,淚水奪眶而出。三日三夜,直到流幹最後一滴淚水。
從那之後,祝引的眼裏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很多時候,明明傷心,他卻在笑。明明寂寥,他卻在裝。唐家大廚棒子無情落在他的身上時,雖然痛,他卻在笑,一直如此。
拿著三叔的血書,祝引找上了風離鎮唐氏望族這門遠親。在唐氏望族的十年時間裏,除了無休止的雜務,多餘的時間他還是倒頭呼呼大睡。
他從不祈求上蒼給他多好的人生。對他而言,能夠好好睡覺,那就是最好的生活。
為什麼總喜歡睡覺?本以為會從《睡經》上麵得到答案。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將《睡經》翻看不下百遍,依然沒有找到他要的答案。
《睡經》共計七頁。除了封麵是硬質紙板,剩下的六頁薄如羽翼。或許是年代久遠之故,整本書籍泛著枯燥的淺黃色。不管是封麵亦或是內頁,深淺不一的劃痕隨處可見。內頁因為太薄,後麵兩頁殘缺近半。
封麵用深紅色的朱砂上書“睡經”兩個隸書,除此之外,並無半點多餘的筆墨。內頁同樣用朱砂畫就,每頁畫著一幅人像。因為折痕過多,而且走筆甚是粗曠又沒有章法,畫像顯得粗糙而生硬。與其說是畫像,倒不如說是小孩子在塗鴉著玩。唯一能夠分辨的是,六幅畫像,六鍾睡姿各不相同。
“睡吧!睡吧!醉生夢死地睡吧!”這是《睡經》內頁每幅人像下麵唯一的文字。
反複翻弄著這本《睡經》,心細如發的祝引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若有所思地學著內頁裏人像的睡姿,並喃喃念起《睡經》上麵唯一的文字。
“睡吧!睡吧!醉生夢死地睡吧!”重複默念幾遍後,祝引隻覺得腦海深處湧起一股熟悉之極的朦朧意識,這種熟悉的意識湧上腦海之際,清晰的思維開始淡化模糊,薄薄的眼皮變得奇重無比,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沉睡過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