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皓月隻能在心裏問:“九嶷,這是你的魂魄嗎?”
但今夜的夢有些異常,因為九嶷在先前的夢中一直都隻是自顧自的徘徊,從來不曾正視過皓月。可今夜他不但把臉轉向了皓月,甚至還向他笑了一下,皓月便又喜悅又恐慌了,甚至懷疑這不再是夢了。
九嶷把臉又轉向了房內的大床。床上躺著九嶷衰朽的軀殼。仿佛看不懂了似的,他雙手叉腰,慢慢的對著大床歪了腦袋,做了一個探究疑惑的姿勢。
然後他邁步向前,無聲無息的走到床邊,抬腿上床躺了下去。皓月眼睜睜的看他的身體融入那具軀殼之中,幻影一般消失成無影無蹤。
“果然是夢。”皓月在心裏想。
下一秒,他猛然睜了眼睛。
像是有所預感一般,他在睜眼的同時也坐起了身。扭頭望向大床,他先是愣了兩三秒鍾,隨即跳下小床,光著腳跑到了大床前。挾著疾風俯下身去,他幾乎是一頭撞向了九嶷。
然後,他當真和九嶷對視了!
沒人知道九嶷是在何時清醒過來的,反正此刻他麵無表情的睜開了雙眼,皓月看他,他微微轉動了眼珠,也能去看皓月。
“九嶷?”皓月壓抑著狂喜,輕聲喚他。
九嶷很遲緩的眨了一下眼睛。
皓月看了他的動作,終於確定了他的複生。狂喜是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了,像是一枚小炸彈在腦子裏爆開,皓月隻覺頭腦一昏,緊接著就發現自己竟然露出原形,變成了小白狗模樣。四隻爪子踩在九嶷的胸膛上,他用濕潤的黑鼻頭將九嶷滿頭滿臉嗅了一通,然後感覺這還不夠勁,幹脆伸出舌頭,劈頭蓋臉的把九嶷又舔了一遍。
舔完之後,他怔了怔,忽然感覺十分羞愧,沒想到自己修煉這許多年,居然身上還藏著幾分狗性。一個翻身滾下去,待他光著屁股坐到了床邊時,他已經恢複了人形。
一邊抓過褲子穿上,他一邊麵紅耳赤的扭頭望向九嶷:“你終於醒了。”
然而九嶷單是靜靜的垂眼看著他,沒有表情,也沒有語言。
九嶷是在三天之後,才說出第一句話的。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皓月用小勺子一點一點的喂他參湯,他似乎忘記了怎樣吞咽食物,一點湯進了嘴,要過許久才能向下進入腸胃。皓月喂過了一小勺,正在饒有耐性的等待,沒想到會等來氣若遊絲的一句話。
九嶷問他:“驢……死了嗎?”
皓月一聽這話,不知怎的,氣息一顫,幾乎顫出了眼中一滴淚:“他失了內丹,而且身受重傷,法力早已全無,如今被白大帥關在大鐵籠裏,此生大概隻能苟延殘喘,再也無法恢複人形了。”
說完這話,他轉向九嶷,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謝謝你。”
九嶷輕聲說話,聲音太輕了,隻剩了有氣無力的口型:“我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