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你後麵送到寒舍便可,天頌書院就別來了,免得書院裏那群先生說我一身銅臭,玷辱儒林,有辱斯文。”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是把賬算得明明白白的。也是“清高”無比。
林老爺:“……”
好你個韓素堂,在這等著我呢。
這家夥,還說自己不愛財。
這個胖子覺得有些好笑,但轉念一想,自己的這個韓師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嘴上說著不愛財,隻是不愛他的財罷了。
區區三萬六枚大鬼錢,也僅僅隻是他泉洲的元商半年的盈利而已,算是從他元商這個龐然大物身上扣下那麼一小撮皮毛而已。
看著走過湖中亭的那個高個子儒生,林老爺站在書房門口,靜靜地看著那個挺立的白色身影遠去。他不打算去送了,扶著門框,手裏攥著那顆黑繭石。
心想,就這麼看著也好。
待到韓易遠去好久,林老爺也沒回過神來,就靠著門,享受著盛夏的陽光,置身湛藍的天穹之下,看著湖中的那一朵朵搖曳盛大的白亭蓮。
正當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的時候,耳邊卻又傳來了仆人慌慌張張的喊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公子把你那支琉璃墨筆給掰成兩段了!”仆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心中暗道自家的公子果然是有膽,不,不隻是有膽,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膽大包天。
話音剛落,林老爺肥大的身子就那麼僵在了門口,腦門一片黑線,胸膛起起伏伏,隨即,一聲可以傳出兩條街的暴喝響起。
“逆子!!!你就等著抄《鑒世策》吧!!!抄他娘的一百遍!!!”
……
“哈?《鑒世策》?”
日頭當中,炙烤著上平城的南市。
胡濤看著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少年,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個少年黑發細眉,麵似白玉,眼似星辰,身形瘦削。長得倒是標標致致,隻是身上裹的厚厚的麻衣,背後帶個鬥笠,腰間束著一把臂長的短劍,手裏還有啃了一大口的燒餅。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遊俠兒。
“別不信,真就是《鑒世策》,書齋裏都是一百枚銅錢一本呢!這可是叔溫墨先生所著的名書啊!”這個少年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本灰皮書,在胡濤的麵前晃悠“換你一個餅子,你可是賺了啊!”
少年眨巴著眼睛,在胡濤麵前來回揮舞著手中的灰皮書,書上麵倒是方方正正地寫著“鑒世策”三個字,但是泛黃的封皮讓胡濤對這個少年的話是半點不敢恭維。
但是……胡濤想起爺爺一天晚上跟自己說的話:小濤啊,我們祖輩三代都是農人,唉,以後別給別人瞧不起,說什麼目不識丁,說什麼在地裏刨食的不識字的家夥。
有機會看書,學點東西,你就學著。
胡濤看著那本灰皮書,那本鑒世策,心中有些動搖了。
但是他猶豫地開口道:“可是,小哥,我不會識字啊……這本《鑒世策》是真的沒有用了啊。”
對麵的少年當場愣在了原地,呆了好久才一拍腦袋回過神來。
大夏朝可不是人人都會識字的……畢竟古儒家隻在大越朝和燕王朝等地活動,這尚武的大夏能有書院存在已經就勉勉強強了,要做到人人都可識文斷字……
等等,我又不是古儒家的弟子,想這麼多幹啥?
少年猛地晃了晃腦袋,驅逐了腦子裏的雜念,開始思索當下怎麼辦。
燒餅他已經咬過一口了,現在退貨肯定是來不及了……他突然抬頭,看著這個背著竹箱的賣燒餅的少年,認真道:“要不,我當你的識字先生,你給我包兩天的飯唄。”
“啥?小哥,你要當我先生?”胡濤滿臉的疑惑,這個風塵仆仆腰間束劍吊兒郎當的少年,好像也不像會識文斷字的先生啊。
等等,他的手裏有本很舊的書,看樣子看過很久的樣子……
“別叫我小哥,我有名字,慶舊,慶祝的慶,陳舊的舊。”慶舊揮了揮手,糾正了一下這個少年對自己的稱呼。
胡濤有些躊躇,但還是開口了:“慶舊,我叫胡濤……這個,包你這一頓還行,兩天的話,你就得等我回去跟爺爺商量了。”
慶舊一看,有戲,那行。
他趕緊趁熱打鐵道:“沒問題啊,我跟你一塊去見老爺子!剛巧我初來乍到的,也要個落腳的地方。”
“那你就跟著我。”
“好啊,胡兄,我們現在去哪?”
“石板街的售鬼齋。”
“胡兄,你契約小鬼了嗎?”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