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尋常百姓家已經緊閉門戶,官道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個京都一片靜謐,唯有最東邊遍布秦樓楚館的四喜胡同,此刻還燈火通明,正是熱鬧時。
胡同裏,最大的相公館醉風樓大門緊閉,門前窗口都有侍衛把守,閑雜人等無法靠近。
樓內,最奢靡的廂房中。
趙樂瑩心不在焉地看著樂師撫琴。
她吃了些酒,渾身透著慵懶的氣息,一頭烏發披在肩上,領口微微散開,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頸。她生得極好,唇紅齒白、鼻梁挺翹,一雙長眸波光流轉,微微上挑的眼尾天生透著媚意,偏偏瞳色黑得清澈幹淨,純與欲相交相融,隻一眼便叫樂師紅了臉,撫琴的手也顫了顫。
世人皆知,先帝子嗣單薄,隻有卓犖長公主一個女兒,自幼便被他帶在身邊親自照料,千嬌萬貴地給養大了。如今的聖上雖隻是長公主堂兄,可對這個妹妹比親生女兒還好,若是能攀上她這條大船,想來此生的榮華富貴都有了。
樂師偷偷看一眼貴不可言的美人,呼吸有些不穩。
夜色漸深,隔壁怡紅院吃花酒的人都要睡了,趙樂瑩卻還倚在軟榻上,時不時看一眼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終於,房門被推開,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趙樂瑩立刻坐直了身子,待她走過來後問:“如何,他走了嗎?”
“回殿下的話,沒走,還在樓下等著。”丫鬟一臉為難。
趙樂瑩蹙眉:“你沒同他說,本宮叫他先回去?”
“奴婢說了,可硯侍衛一言不發,就隻等在樓下,”丫鬟頗為無奈,“他那性子您也知道,犯起軸來除了您,誰也製不住他。”
趙樂瑩頓時頭疼。
丫鬟見她不說話了,糾結片刻後小心開口:“要、要不,殿下親自去同他說?”
“本宮不去,”趙樂瑩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你再去勸勸,若他執意不肯走,就叫人備一間房給他,被褥茶具皆換新的,硯奴喜潔又挑剔,旁人用過的東西是半點都不肯再用,再備些吃食,他等了這麼久,想來什麼都還沒吃。”
丫鬟一一記下,又問:“殿下何時回府?”
“不回了,本宮今晚要留宿醉風樓。”趙樂瑩隨口道。
聽到她要留宿,樂師心神一恍,手上不小心撥錯了幾個音。
趙樂瑩抬眸看向他,待丫鬟出去後緩緩開口:“學琴幾年了?”
樂師忙停手起身,恭敬一拜後回話:“回殿下,已經十一年有餘。”
“年數倒久,怎連最基礎的音都能彈錯。”趙樂瑩拈起酒杯把玩。
樂師的臉頓時火辣辣的,又忍不住被她白如蔥段的手指吸引,見她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半晌鼓起勇氣:“是小的定性不夠,被殿下的美貌晃了眼,這才一時彈錯,還請殿下恕罪。”
若是換了平日,趙樂瑩多少會誇他一句嘴甜,再賞些金銀財帛,可惜今日心裏一直惦記樓下那人,一時間也沒什麼反應。
樂師見狀逐漸生出退意,可又不甘心錯過難得的機會,咬了咬牙再次主動攀談:“樓下等候殿下的,可是鼎鼎有名的硯侍衛?”
聽他提起樓下那位,趙樂瑩總算有了興致,揚眉看向樂師:“鼎鼎有名?”
“正是,”樂師見她肯同自己說話了,當即殷勤上前,“京都誰人不知硯侍衛對殿下忠心耿耿,多次以身舍命救殿下於險境,是殿下最信任的手下,小的雖未見過硯侍衛,可也聽說他身長七尺模樣俊美,身手也相當了得,是位舉世難見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