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知道這刑部尚書的夫人宛芳是出了名的溺愛兒子,有時孩子在外麵惹了事,她總是第一個出麵擺平,她又怎麼真的忍心打呢。
外人眼中看似嚴厲的懲戒,不過隻是一番嬉笑打鬧罷了,自家人看得心知肚明。
薛治長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行了!大庭廣眾,成何體統!來人呐,把公子關在祠堂裏思過!”
如此,一番荒唐的戲碼才落下帷幕。不等家仆上手,薛程已邁開步子進去,倒是自覺得很。
祠堂的正堂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麼複雜的裝飾,最深處密密麻麻地擺著不少牌位。
薛治往上數幾輩都是農民,大概率是沒有什麼文化,記得住的祖上姓名一隻手也數得過來。隻是他自己愛麵子,反正真正的親人都覺著他已經死了,那不如花些心力多想幾個虛假姓名,小心地編寫一本厚重的族譜,在外人麵前顯一個家大業大,麵子十足。
當然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除了他自己,陳翊和葉卓三人之外,無人再知。
薛程跪在牌位前,一改先前的嬉笑頑劣,麵色凝重,畢恭畢敬地磕幾個頭,在這種正經事情上他還是不掉鏈子的。
隻是要全程跪著思過,有些難為他了,自己也是這的常客,又無人監視,倒不如自由些。
他靠在深色的牆邊,細心整理起淩亂的衣裳,照著角落裏的水桶擺弄纏繞一起的長發,雖是簡單收拾幾下,卻也不難看出是個十分俊俏的少年公子。
二十歲的薛程,身材不是太高,七尺出頭,不過比列倒很勻稱,他偏瘦,兩腮沒有什麼肉,細眉斜入鬢,淩厲又帶有少許凶意,一雙眼睛深邃得好似一口深井,鼻梁高挺,薄唇緊閉,黑亮的長發披散在兩肩,藏青色的長袍隨風飄拂,整體看上去是冷靜而又精致的帥氣。
即使大白天的祠堂內光亮通明,但他由內而外的氣質依舊有少許的陰鬱。
如此的長相和他兒時的沉悶,有或多或少的關係,畢竟將很多話和想法都放在心裏醞釀,再加上薛治的緣故,即便有母親宛芳和陳幸等朋友的陪伴,依舊沒能完全讓其徹底改變。
盡管不喜露麵在大眾前,可一點也不妨礙他受到歡迎,整個陳郡城的青樓有哪個是他不曾去過的?
青樓的年輕少女也喜同他在一塊兒呆著,倒不是對他多癡心,就是覺著輕鬆和自由,畢竟薛程隻是一本正經地喝酒聽曲,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有時興致起來了,偶爾賦上幾首詩詞,那這青樓大半年的生意是不用愁了,因此在歡迎薛程這件事上,幾個老媽媽爭得不可開交,明裏暗裏手段齊出,精彩的很。
時間久了,城中甚至開始傳起這刑部尚書的薛公子是龍陽之癖,畢竟大多數人還真沒見過去青樓就單純喝酒聽曲,打發時間的人。
對此,薛程自己從來沒辯解過。
這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他也不是裝裝樣子,在薛府,家仆們也愛同他一塊,雖然他時常陰鬱,讓人覺著不好意思靠近,但大多數時候他沒有太多主人架子,也沒什麼苛刻要求,差不多就行。
對於非常熟的人,他愛聊東聊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隻要有的,他都能聊。整個府中估計也就夫人宛芳和沈容兩人能夠有這種待遇。
薛程瞥見角落裏的一處無名牌位,有些出神。
這牌位上的不知是何人,沒有任何記載,府中的人也從來沒有解釋過,隻知道是幾年前的某日出現的,而且是避開其他牌位,單獨陳列出來,牌位上很幹淨,經常清理打掃,盡管薛程有問過母親,但從未得到過正麵回應。時間久了,便也不再糾結了,隻是每年祭拜的時候會順便磕幾個頭,表示一下尊敬。
身後的窗戶出傳來幾聲清柔的貓叫,薛程寵溺地一笑,已知是誰:“進來吧,裏麵沒人。”
“外麵人太多了,我不敢多拿。”瘦小的身影從窗縫滑入,沈容有些粗糙的手裏握著半個雞屁股。
“有總比沒有好。”薛程大口吃起來,看來先前的幾番追逐實在是讓他體力透支,他像一個幾天沒吃東西的乞丐餓極了,絲毫不見一位偏偏公子應有的禮節,一嘴的油渣看得沈容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祠堂外外傳來腳步聲,聽聲音人還不少,沈容立刻藏到一旁,至於薛程可舍不得半個雞屁股,一把往嘴裏塞去,手忙腳亂地用衣角擦拭嘴巴,恨不得一口氣全咽下去。
幾個家仆在外麵等著,宛芳拎著食盒走進,一本正經地盯著薛程,表情無奈帶有怨氣:“我和你父親在家裏手忙腳亂,你倒好,還要跑出去。”
摸著腦袋,薛程鼓起嘴巴尷尬一笑,正欲辯解,一聲咳嗽,咳出油膩的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