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士兵見了,紛紛齊呼道:“將軍天人!”
陳瀅見狀,渾身上下的鮮血如沸騰一般,她快步行到戰鼓前,推開敲鼓的士兵,拿出鼓槌一下下敲擊起來。
戰鼓擂動,四幡旗湧動,喊殺聲震天響。
“入城了,他們入城了……”紫衣麗人口中喃喃,抬首望向戰鼓擂動的方向。
燈火映照著淩細柳幽幽側影,珠簾微動,蒼白的臉頰在火光烘托下暈出一點兒不正常的嫣紅,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似是釋然了。
她是喜悅的,至少這一刻她了無牽掛。
淩細柳臉上現出恍惚的笑,她信手拋卻了手中的燭台。
“咣啷!鎏金燭台撞在了床柱上,火光稍熄之後,火舌一瞬間吞噬了床帳。
碧色酒液被拋灑在火舌之上,“轟”地一聲火苗竄起數尺高,一下子舔上了她的臉頰,滾燙的刺激感,令人雙眼幹澀。
淩細柳丟掉了手中的酒壺,她回身看了一眼床榻上躺著的男子,見火舌已吞噬了整個床柱,將他包裹在火堆正中,眼見著是逃不出去了。
她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她蹣跚著腳步,艱難地走向門口,走了沒幾步便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地。
半晌少女抬起頭,雙目盈盈,她抬手艱難地抓著地衣,一步步向門口爬去,空中喃喃道:“菟絲從長風,根莖無斷絕。無情尚不離,有情安可別?於磐,讓你久等了……”
身後之人是她此生,甚至是來世都不想再碰到的人,即便是死她也要離他遠遠的,也好奈何橋上不相逢。
“陳將軍,不好了,磐樓失火了!”突然有人急匆匆地奔上城樓,未走到近前,便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陳瀅心中一驚,猛然回頭,果真城主府的方向大火彌漫,尤其那高聳的一座精致樓閣,大火已從樓上蔓延而下。
“柳姑娘呢?”陳瀅一把抓住來人的衣領大吼道:“我不是告訴你們留下來保護她的嗎?”
“柳姑娘不讓屬下們入磐樓,她說……”
不等他說完,有一道兒黑色的烈風刮過,士兵的後衣領被人一把抓住,“你剛才說誰在裏麵?”
“柳姑娘,是柳姑娘!”
陳瀅心慌之下便要張口說話,猛然被一雙驚恐而怨懟的目光對上,她心口一窒,腳底竄上一股涼氣,再回首少年已躍上駿馬,如離弦之箭,飛竄而出。
“嘭!”梁柱在她身後塌陷,大火籠罩了整座樓閣。
磐樓,這座以愛為名義建立起來的樓閣,在構建之初便根基不穩,堅持了這麼多年也時候該散了。
在淩細柳沒有看到的身後,一根廊柱砸下來,狠狠地砸在了床榻之人身上,楚皎然因為疼痛,緊蹙的眉眼微微抖動,那一雙緊閉的眼睛,眼珠子在眼皮下輕輕轉動,已有醒來之招。
“咳咳……”煙火越來越大,淩細柳不住地咳嗽,嗓子火辣辣地疼,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了,隱隱約約耳畔似乎還聽到了馬蹄聲。
“嘚嘚……”她已經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這馬蹄聲就像是來自她的身體裏。
漆黑的夜幕中,少年騎著駿馬飛奔而來,揚起的雪白馬蹄子仿佛踏在水麵上,每一次落地都漾起她心頭一圈圈的漣漪,無聲地向四周擴散。
越來越近了,她已經可以看到馬蹄上少年的衣衫,少年握著馬韁的手。
又近了些,漸漸地她看到一張朦朧的臉,隨著馬蹄聲靠近,少年的臉也越來越清晰了。
夜幕中那一雙眼睛黑亮如星子,裏麵卻充斥著恐懼、緊張、絕望……各種複雜而深湛的感覺糾纏出一張幾乎涕淚交零的臉。
明明他沒有哭,淩細柳卻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在滴血。
不要哭啊,我馬上就來見你了。
“細細,細細……”
是出現幻聽了嗎?她真的好累,好累……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心裏奔騰的馬蹄聲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