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麼一陣撩撥,底下的人紛紛站起身與她遙遙敬來,淩細柳仰脖,以袖遮掩,目光透過袖子看到在座的將軍們紛紛舉杯飲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淩細柳抿唇一笑道:“今日是七夕佳節,妾身同樣以一杯酒水敬諸位,祝各位將軍妻妾成群,兒孫滿堂。”
都是些大老爺們兒聽不慣文人的那套詩文禮節,他們心中希望的不正是淩細柳口中所言,妻妾成群,恨不得天下的美人兒都是自己的妻妾,兒孫滿堂,子息長源。
將軍們聽到淩細柳的話也被逗笑了,沒想到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有如此好爽的一麵,眾人不覺與其拉近了距離,紛紛飲下手中的酒。
淩細柳拿起酒壺再次為自己斟滿了酒,她舉起酒杯,酒色碧如玉,再抬首時,目光變得雪亮,她檀口輕開,淡淡道:“大寧自開國以來,開通西域,與各族開市互通,對番邦民族一視同仁。百年來,匈奴曾不止一次擾我邊關,殺我百姓,大寧朝廷不惜耗費巨資構築了堡壘三百六十所,安撫流民,賑濟貧民,開通水運……至先帝光熙年間甚至出現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境況,妾身實在不知,各位將軍有何理由反抗將隴西視若親子的大寧朝廷,甚至是幾年前派兵保護隴西百姓的大寧皇帝?”
她一席話說罷,底下一陣寂靜,不少人甚至還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
“夫人此話何意?”刀疤臉的將軍林埔問道。
淩細柳笑了笑,卻並未說話,她皓腕輕抬,將手中的酒杯傾瀉,碧色酒液緩緩滴落在地麵上,濺入紅色地毯之內。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爾等手為刀俎,卻將至親作為魚肉!”她抬了眉眼,嘴角露出一絲嗤笑,冷冷道:“妾身為各位將軍汗顏,更為各位不齒。”
“嘭!”她揚手用力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頓時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魚貫而入,為首之人正是陳瀅。
此時一眾人才發現從進了二樓之後便沒了陳瀅的身影,原來這廝卻是躲在後麵埋伏殺手。
“陳穎,你是要謀反嗎?”立即便有人拔劍而起,指著陳瀅道。
陳瀅卻將麵前的刀劍視若無睹,他冷笑一聲,挑眉道:“李將軍,此言詫異,陳瀅從來都是忠於大寧朝廷的,何為謀反?”
“好你個陳穎!城主早就懷疑你圖謀不軌,沒想到你真的奸細。”李崗惱羞成怒,衝著眾人喊道:“他是叛賊,我們殺了他,一齊衝出去。”
陳瀅薄唇微揚,冷笑道:“恐怕是遲了。”
話音剛落,便有人大叫一聲歪倒在桌子上,身體不停地抽搐,口中吐出一灘白色的泡沫來。
“你、你在酒水裏下毒。”一行人不由看向了淩細柳。
淩細柳垂眸嗤笑一聲,好似在嘲笑這幫將軍們的後知後覺,她的目光掠過眾人看向了遠處。
這場戲,是時候該落幕了。
“這裏交給你了。”淩細柳施施然朝著廳外行去,與陳瀅擦肩之時卻被她叫住。
陳瀅一把抓住淩細柳的衣袖,緊張道:“你去哪裏?”
淩細柳靜默了片刻,她回身,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有事兒的。楚皎然還在樓上,我去送她一程,如此我才安心。”
楚皎然和淩細柳之間的糾葛她並不是很清楚,但略有耳聞,此刻見她神色如常,她心裏的擔憂不僅散了去,臨走時又仔細地囑托了幾句,要她照顧好自己。等她處理了這些人,立即便去找她。
聞言,淩細柳抿唇一笑,並未回話。
“將這些人都帶走。”陳瀅一聲令下,正廳內的一眾將軍皆被陳瀅的親信捆縛了帶了出去,抓了這些人,她就不信底下的十萬大軍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她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對著身旁的屬下道:“速速打開城門,迎接大寧軍隊入城。”
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陳瀅坐鎮指揮,隱隱有了大將之風。
她終究是放心不下淩細柳,想著現在也是時候該把淩細柳叫回來了。
陳瀅如此想著便再次朝著磐樓行去。
忽然,有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奔了過來,見了陳瀅便喊道:“不好了,林埔將軍在押解的路上逃了,此時正朝著大營奔去。”
陳瀅心道不好,沒想到這廝竟然在關鍵時刻耍滑頭,他定然是沒有吃下席上的酒水,此時見情形不對,便假裝中毒,好在守衛鬆懈之時逃跑,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倒是響亮,但她陳瀅也不是好惹的。
“走,我們現在就去城門前。”陳瀅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過頭看了一眼磐樓。
隱隱約約看到一抹淺紫色身影在重樓玉宇間飄蕩,耳畔仿佛還聽到了清越的歌聲,她想了想便對身後之人道:“留下幾十個人在此保護她。”
陳瀅吩咐這些後,頭也不回地朝著府門外行去。
磐樓,三樓。
淺紫色衣裙蹣跚著拖曳過地衣,她每行一步便要大口大口的喘息,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剛才若不是憋了一口氣,走的及時,定然會被陳瀅發現她的身體出現了異常。
不過是二十多階的樓梯,她卻喘著粗氣爬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說是爬行一點兒都不為過,身體裏仿佛被成千上萬的螞蟻啃食,一口一口,想必再過一會兒便要把她的心也吃掉了。
她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楚皎然太過狡猾,她一定要親眼看著他死,看著他化成灰,她才能安心。
“籲!”她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蹣跚著腳步爬上了三樓,手扶著門框,穿過重重羅帳,待看到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地白色身影時,她心裏的石頭終是放下了。
楚皎然啊,楚皎然!沒想到我淩細柳重活一世,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上。
她的臉上掛起了恍惚的笑意,信手拿起桌上的紅燭,燭光映照下的一張臉瑰麗絕美,卻透著一股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