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確定不是,就要果斷拒絕。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對方負責。
不然當對方知道,自己傾盡全力幫你爭取到的,卻是你不需要甚至是厭惡的。他會覺得自己是小醜,從頭到尾隻是自己一個人在賣力表演,而觀眾卻無動於衷。
到那時,你一味違背自己去努力維持的友誼也就走到頭了。
柳依依不傻,她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一場開導,和一股清晰的推動她的力量與勇氣。
當然,穆峰開導她並不是幫李玥開脫,更不是引導柳依依息事寧人,饒過李玥。
穆峰認為事件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從事件中看到最有價值的那個點,深挖出它的根源,把握最佳的教育契機,幫助孩子收獲成長。
結局是李玥道歉,還是柳依依息事寧人,都不重要。
穆峰一到德育處,就被德育主任良思品逮住好好地規則了一把。
“穆老師,你說你名牌大學畢業,又出國鍍了一層金,還在本市最牛的博文學校裏最牛的班級裏鍛煉了幾年,怎麼到了這,一開學就給我整出這麼大動靜呢?”
不等穆峰開口。
“我跟你說,你現在帶的這個班可是西越的王牌,kpi的保證。班風是重中之重,班風壞了,這群祖宗也就廢了。”
穆峰嘴巴剛張。
“這個班之前可從來沒出現過打架鬥毆事件,常規排行永遠第一。現在呢?開學才一周,常規墊底,是吧?打架鬥毆,對吧?還有那民宿補課,也是你鼓動家長搞黃了,沒錯吧?”
“是是是——”穆峰連聲附和。
“是什麼啊是?你這王牌班都這樣了,我今後的工作還怎麼開展?你來教教我?”
“對不起,主任,他們不懂事,給您添了麻煩——”
“他們不懂事?他們之前可沒鬥毆過。”
“我——我不懂事,我反省、反思,深刻反思。”穆峰又賠笑又鞠躬,“您現在讓我把他倆領回去,好好教育——”
“領回去?你當我德育處是菜市場啊?”
“哦,那——讓他們繼續待這,您處理,我回去?”
“回去?你的學生闖禍,你甩給我?”
“您就說我該怎麼辦吧。”
穆峰總算是有了點穆峰樣,一旁的陸以馳和林淵看他那慫樣,早在那急得直瞪眼。
“簽了這張保證書,領走。”良思品戳戳桌麵的保證書,不耐煩地揮揮手。
穆峰看也沒看,提筆就簽。
出門後的陸以馳和林淵蔫不拉幾誠惶誠恐地跟在穆峰後麵。突然,穆峰步伐一頓,猛然轉身,把他倆嚇得一個後退,驚恐不已。
“青春期誰沒護過花,誰又沒衝動幾次打幾回架呢,不打殘死人就好。”
確實,在穆峰的概念裏,不搞暗戀,沒有初戀,不衝動幾次打幾回架,那都不算有過青春期。人生中的一切怪誕思想荒唐言行都是青春期的特權。
大人們對孩子唯一無可奈何無法掌控又不得不被迫接受小心應對的就是青春期。在青春期裏,你任性、叛逆、荒唐、犯錯,都是可以被一句“青春期的孩子就這樣”而治愈。過了青春期,你再去做青春期的事情,這句話就不受用了。
當然,青春沒有毒,叛逆也不是病。所有青春期的荒誕在當時看來無論多麼惡劣讓人忍無可忍,都會成為日後最為甜蜜的回憶,或最為深刻的教訓,甚至成為對後輩吹牛的資本。
有些人對中學時代的回憶很平淡,甚至是沒有回憶,隻有一個原因,他的青春期被規則了。所以為什麼有人在成年後談起學生時代,會感慨一句:青春都喂狗了?
林淵和陸以馳大打出手後,如臨大敵般誠惶誠恐時,穆峰那一句“青春期誰沒護過花,誰又沒衝動幾次打過幾回架呢”直接戳中淚點,兩個大男孩的反應不是貌似逃過責罰的竊喜,而是被理解被包容的感動和愧疚。
從來就沒有人以這樣的姿態來對待他們的錯誤,更沒有人讓他們明白青春期裏有些錯誤是正常的,甚至是美麗的;也有些錯誤是致命的毀滅性的,一旦犯了,可能需要一生去糾正。
因為李玥引起的鬥毆和班級矛盾,在穆峰那輕描淡寫地過去了。說輕描淡寫是因為大家沒有看到本應該有的與之相匹配的責罰,如多少字檢討說明、多少字保證書之類的東西,類似於雷聲大,雨點小。
但當事人李玥、陸以馳和林淵所受到的觸動遠比多少字檢討書要來得深刻。尤其是一向玩世不恭與全世界作對的陸以馳。
他覺得穆峰不知不覺走進了他的世界,他幾乎再沒可能成為他的對立麵,反而會時時麻煩他為自己的青春期衝動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