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書上說我們國家的國土麵積有960萬平方千米,960萬平方千米有多大?比我去過所有的地方都要大嗎?”
高聳的椰樹下,站著個小少年。
他正指著大海,仰頭好奇地詢問母親。
女人攥著兒子的小手,下意識看向大海。
此時天色尚早,太陽剛從海麵冒了個頭,海岸線將它切割成兩半,半明半暗,天與海融成紅色的雲霞,似燃了一片星火。
“或許就和大海一樣大...”
她遲疑地說。
“和大海一樣大?”小少年眼帶困惑,“海看不到盡頭,如果和海一樣大,那麵積應該是兩倍才對。”
女人久久未出聲,像是被這個問題困擾。
海的麵積該算在哪裏?
寂靜之中,左側倏地響起一道聲音——
“我們國家除了960萬平方千米的國土麵積,還有300萬平方千米的海疆麵積,這是藍色的國土。”
溫吞又柔軟的嗓音。
像是沾了糯米糍,乍一聽以為到了江南。
母子兩人一同看向左側。
不遠處立著個女人,一身雪白的中式套裝,絲質的料子輕易地被海風吹動,勾勒出她纖弱的身形。
晨光下,她的輪廓清晰,瞧著二十歲出頭,黑發高高束起,眼神沉靜無波,和那把柔軟的嗓音相比,莫名生出一股不協調之感。
幾分鍾前,趁著晨曦未放,山嵐走出酒店,邁下石梯,靠近海岸線,還未感受到海風,便看見沙灘前的一對看日出母子,那小少年指著碧汪汪的海麵,問他的母親。
她放慢腳步,視線落在麵露難色的女人身上。
聽到回答,忍不住開了口。
山嵐說完,不等那兩人開口,邁開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她隻是偶然經過這裏,聽到這對話,並不為這偶然停留。
小少年呆呆地望著那背影,緩慢地睜大了眼睛,待人走遠,他攥緊母親的手,急忙問:“媽媽,她手裏握著什麼東西!是一把刀還是一把劍?她是什麼人?”
母親神情古怪。
這可是八月,南渚最熱的時候,怎麼會有人穿著長衣、長褲,瞧著方向,似乎是要去邊上的觀海崖,等太陽出來,人怎麼受得了?
許是個怪人。
“......”
她是什麼人?
出生至今,整二十三年,山嵐無法準確形容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小到大,她有很多稱號——“山家第九代唯一的女孩兒”“山家的繼承人”等等,這些稱號都和山家脫不了幹係。
那她自己是什麼人呢?
山嵐沒有答案。
.
早上八點,海岸酒店。
寂靜的茶餐廳逐漸熱鬧起來,山崇一走進門口,一群人便圍著過來,嘰嘰喳喳地發問,問題無一不圍繞著山嵐。
“這次交流會你小師妹來了嗎?”
“她帶那把新刀了嗎?”
“來了,昨兒我見著她了,還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性子,這山家日後交到她手上,指不定會被人欺負。”
說這話的人沒心沒肺。
邊上的人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在這當口提這事兒。哪有當著另一個繼承人的麵提這事兒的,這話讓人怎麼接,多令人尷尬。
山崇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挨個回答了,聽見人這麼說也不生氣,溫聲回答他:“她不會讓人欺負,我們都護著她。”
那人直接翻了個白眼:“你倆早晚得為那位子打起來,我要是你,要不就退出,要不就跟人爭,你這副樣子是讓人怎麼著?”
到這年代還玩冷兵器的,就這麼一點兒人,圈子就這麼大,彼此都認得,每年八月還得選個地方開交流會。
山家這輩的這點兒破事,他們都知道。
山家鑄刀一業八代單傳,每一代除了繼承人,山家還會收養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和嫡係一脈一樣,他們都姓山,以師兄妹相稱,相互幫襯,代代相傳,家族逐漸壯大。
到了這一代,出了個小女孩,山家人第一反應是欣喜,第二反應是憂愁,這小女孩子,軟胳膊軟腿的,怎麼能去煉鐵鑄刀,能去他們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