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墨擰一擰眉,如墨瞳仁閃過些許憐惜,“我倒想她的心思不要那麼多,隻安安心心、快快樂樂地過日子便好。”
曹德昌微微一怔,旋即唇邊漾起欣慰的笑容,“我就曉得,嫁給你是我那表妹的福分。”
“應該說是我有福分才是。”兩人邊走著,邊說著體己話,“在外出征那些年,手上沾了太多鮮血,這樣的我不足以配上那麼好的她。人人都說我是英雄,保衛邊疆,可是雙方交戰,造成的死亡不隻有敵方的責任。殺人了,便就是殺人了,沒有任何理由。小些時候,有和尚說我百年孤獨。我想著,真是被他說中了。而今,能有昭華在身邊,大約是老天爺疏忽,賞了我一個大恩賜。我有時候總擔心,老天爺哪天回過神來,會將她帶離了我身邊。所以,我每日都要看見昭華,這樣才安心。德昌,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
“不是老天爺疏忽了,是他忽然間清醒了。”
曹德昌表麵上是個書呆子, 可他亦有一副與昭華差不離的玲瓏心思,所以安慰起人來精準無比。昭華曾說過,這世上若說誰與她最相似,那就是這位四表哥了。因為曹德昌好,所以昭華才將他介紹給了昭月。
宋雲墨聞言微微一怔,旋即唇邊緩緩漾開笑容,笑意濃鬱,惹得忽然間回過身來的昭華,一臉疑惑。
這人,在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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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這樣的日子是屬於年輕人的,霍氏在用過晚膳之後便就歇在了屋裏,這些日子因為照顧昭妍身心疲憊,她也懶得計較杜仲明是不是又宿在曹繡瑩或者姚姨娘那裏了。
正歇著,門外傳來邱管事家的聲音:“夫人,奴婢有要事求見夫人。”
霍氏皺一皺眉,“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家廟裏來了消息。”
一聽是家廟裏來了消息,霍氏騰地就起了身,“進來。”
不過須臾,邱管事家的就到了霍氏跟前,她半屈著身子,湊到霍氏跟前,輕聲言道:“七小姐跑了!”
“什麼?”霍氏陡然睜大了眼睛,“你們是怎麼辦的事兒,連個人都看不住!”
書萱在一旁也聽見了話,連忙詢問道:“邱管事家的,你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邱管事家的哪裏曉得那許多,隻是在家廟裏看守的人今兒來報說,七小姐在三日前偷偷地跑了,如今還下落不明。邱管事家的急得直撓頭,道:“奴婢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兒啊。家廟看守的劉婆子說七小姐沒看住,跑了。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
書萱聞言道:“想必七小姐是等著急了。隻是,府裏還沒有得到七小姐回來的消息啊。七小姐去了哪兒?”
霍氏麵色沉峻,“你告訴劉婆子,讓她趕緊給我找到七小姐,否則若是把陶姨娘的死給泄露了出去,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邱管事家的渾身一顫,“是,奴婢立即叫劉婆子找人去。”
言畢,就從屋裏退了出去,轉而與那劉婆子一說。劉婆子頓時就哭天喊地起來,“哎呀,七小姐要跑,我怎麼攔得住啊!如今到哪兒去找人去啊!老姐姐啊,你可得救我一命啊!”
邱管事家的很是無奈地瞧了劉婆子一眼,若是她有法子,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還是個跑腿兒的。
霍氏在屋裏,惴惴不安,“書萱,你說怎麼辦?昭若那丫頭性子倔,難保不會大鬧一場。”
書萱柔聲寬慰,“夫人別急,劉婆子說七小姐跑了三日,可家廟到府裏不過一日的行程。七小姐想必早就回城了,可如今她還沒出現,想必就曉得了這其中的利害,不敢輕舉妄動。再者,就算七小姐大鬧起來又如何。咱們完全可以說是下人疏忽,消息沒有傳到咱們這裏。”
“可是那支朱釵……”霍氏是急得慌了神,她不知道昭若曉得多少,更擔心那些事情被抖出來。
若真的被抖出來,那麼她如今的地位,聲望,甚至性命,都會沒了。
“朱釵是四小姐的,與您何幹呢!”書萱冷漠地說道。
霍氏卻是有些不舍,“昭涵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能讓她做我的替死鬼?”
“四小姐都能不顧您是她的母親,與您站在敵對的位置。夫人,她死,總比你死好!”書萱溫婉的麵容上,攏起的眉角折射出銳利冷酷的光芒,似一把尖刀掀開了霍氏心裏的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