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勘文每完成一次工作,都要去別的城市生活一段時間。
旭川,一座位於北海道的北方小城,用高情商的話來說,相比於東京大阪那種大城市,生活節奏緩慢,生活恬淡舒適。
低情商:人少不發達。
07年11月末早七點半,天上飄著零星雪花,秦勘文手上提著早餐袋子,跺掉腳上雪泥,甩甩利落短發,左右扭動肩膀,把雪都甩掉。
西邊天還是灰色的,蒙蒙一片,看樣子雪至少要下到十點。
他已經休息了快一年了,隻有隔三差五的消息發過來告訴他公司還沒開除他。
其實他再休息個一兩年公司也不會開除他,他可是“首席”設計師來得。
去年《春之覺醒》的音樂劇在百老彙首演,舞台設計都是他一手操持,光是熟練掌握前年才出的Z510彩色3D打印機就用了一周——他向來喜歡自己用膠水、剪刀、小紙板和畫筆完成模型布局。
再加上演出方和他都是精益求精的人,在表現人物與劇情的具體燈光、場景細節上,又用了很久,費了這麼大工夫的音樂劇當然大獲成功,一舉包攬61屆托尼獎的八個獎項,公司收獲頗豐,他也收獲頗豐。
所以當然要出來休息了。
前幾個月,夏天的時候他去了網走國定公園看花海,還畫了一副油畫寄回公司給老板掛上裝逼。
油畫也是跟他師傅學的,他師傅是前蘇有名的油畫家、插畫師和舞台設計師尼古拉耶維奇·薩莫赫瓦洛夫,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秦勘文拜他為師,學習油畫、插畫和舞台布景設計。
跟老師學習了十多年,又回華夏待了兩年,經過十多年的“冬眠期”,一覺醒來發現老師都死了,等他穩定在那家公司工作時,老師的國家都死了……
還有一個月就要回去上班了,秦勘文想想還有點煩,最煩的是維納斯借了他的手臂還沒還,說不定就要昧下他的胳膊拚身上。
隻能說,一個破石像,沒事兒閑的!真把自己當神話傳說裏的維納斯了。
街道上有人撐傘經過,秦勘文撇撇嘴,眼神不屑,下雪還打傘?
扶著玻璃門多開了兩秒,讓女學生先進,得到一句輕和的感謝。
秦勘文甩著左邊空蕩的袖管,心想還好隻借了一隻手臂出去。
右手拉開羽絨服拉鎖,和同樣早早來上班的清潔阿姨打聲招呼,秦勘文拽住領子裏的工作牌,坐到屬於圖書管理員的位置上,先將昨晚書客遺落的物品排列好,再摸出本《美瑛地方》,泡上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咖啡捧在手裏,就著早餐吃。
美好的早晨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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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想借這兩本書。”
秦勘文抬起頭,打了個哈欠,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啊,好,借閱卡出示一下。”
抹掉眼角淚水,秦勘文看到衣服上的旭川市立永山中學的標,這才發現這個少說有一米六的姑娘居然才初中。
接過兩本書,一本卡夫卡的,一本村上春樹的,都是那種“名著”,秦勘文掃過磁條,將借閱卡信息錄入。
“橋本……奈奈未,20……07年11月29日……借閱書籍……兩本,歸還日期……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