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歸來的午後,一如既往的躺在林間溪邊。奮力的喘息著,任憑鮮血從每一個傷口上肆意波動,而後凝結著。而我的麵前,站著從遠方而來的朋友,她滿臉憂愁的看著我,那一雙泛濫著月光色彩般的瞳孔,投射著讓我感到淒涼的目光。
顯然,她並非是憐憫我,似乎隻是來確認她曾毫無疑惑的預感。似乎,我這樣滿身的傷口,躺在溪水邊,毫無力氣的喘息著,這能成為她對於自己曾經的預感自信的象征。可不管她是否帶有這種的意思,我如此的場景躺在她麵前,能感覺到的更多的是嘲弄而已。
“我是帶你離開的。”她環顧四周,確認著周圍並沒有他人的蹤跡,才奮力的說出這樣的話。“我記得,你答應過我,我也給了你許諾。”
“隻是再一次失敗而已罷了。”我說。從嘴角之中擠出這幾個字後,胸氣息撥弄著胸口上的空洞,十分的疼痛。此刻,我確信了自己再無任何多餘的體力站起,胸口一側大麵積的貫穿,豁及了胸腔內的器官,沒有任何的體力能再支撐我站起了。“至少,我還沒死,過幾天,我還能繼續。”
“嗯,是沒死,隻是你的部下都沒了。”
話語落下,她從腰間掏出一把懸掛在頭頸的銘牌,丟在了我麵前。這些銘牌都帶著鮮血的痕跡,樣式很普通,上麵雕刻的字也很普通,但從這些字眼的排列方式一看,便知道這些是我部下隨身攜帶的身份銘牌。
“這裏是你二十一名部將的銘牌,他們俘虜後,都被斬首了。那些人看在我麵子上,沒有將他們屍首毀去,隻是隨便埋了起來。”
我應該投去感激的眼神,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嘴角竟然露出嘲弄的彎度。我不知現在該用什麼心情來表達,隻是盡可能的不影響傷口的情況下,隨便的說了兩個字:謝謝。
痛感此時從下半身蔓延了起來。有一種麻痹的感覺。
“你是一個出色的指揮官。跟我走吧,我有足夠的兵力讓你報仇。”她再一次點到了她某種的要求。隻是她的言語太過冰冷了,活脫脫像似將我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而已,一個實現她某種願望的工具。
她半蹲了下來,身上穿著的輕甲,也因為她的動作,甲胄的黏連處摩擦的發出金屬響聲。她這種甲胄部位的聯合處使用的金屬工藝,可不是其他地方輕易能仿造的。
我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拍了拍的她的肩膀。這一種動作不知是從何時誕生的,但這種親昵的動作,隻歸屬我所有。在我沾滿鮮血的手掌碰在她的肩膀時,明顯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她一如既往毫無感情的眼神,隻有在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下,才能知曉所要表達的短淺想法。至於更為深邃的,隻是被我一如既往的拒絕中,阻擋了所有窺探的觸覺。
“我不想下一次看見的是你的屍體。”她說,“我也沒多少時間可以等待了。”
簡單的一個動作,拉扯了我身體上無數的傷口。沾滿血又殘破的盔甲,加上被各種火焰或者秘術攻擊後殘留的痕跡,在身體的一片麻木之中,能判斷具體傷勢的思維徹底被阻斷了。唯一能知曉的是,我還活著,並且遭受了巨大的創傷。或跟她所不敢想象的那樣,下一次就可能隻是一具屍體了。然後我著實對於不能預感的未來做出更為細致的判斷而已,對於先前的一切的遭遇也不能預感到之後所必須承受的一切。“對不起,你走吧。”我說完之後,手放下了,所需控製身體的耐力,幾乎降低為零了。
“那好吧。那我走了。”
她站了起來,從腰間甲胄的縫隙中扯出一塊黑布,很是利索的纏繞在自己的頭上,將她那一雙跟月色一樣的雙眼徹底的遮掩著,隻留出尖尖的耳朵。“希望下一次見麵,你能真正的決定好一切。不管是否跟我走,再不猶豫。”
她瞬間消失了,如同陰影被光芒突然照射一般,瞬間毫無蹤跡。日暮在遠處,透著林間的枝葉,此刻將一點點殘破的光芒投向了我。旁邊被我染紅的小溪流,依舊在流動著,奔向溪邊石塊的每一縷縫隙之中。
黎明到正午的一切,似乎對於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一般。很是毫無意義,隻是這種感覺,是讓我現在躺在這邊再無任何體力去揮動自己軀幹。或許,從遙遠的從前開始起,我就是以這種形態為目的,一直在確信並且毫無理由的堅持自己的道路。
也許,我該跟她走。如同一條流浪狗,終於找到自己的主人回到家裏,縱然那一個許諾給我的家是如此的陌生,但隻是隻要知道自己所深信的誰存在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