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突然一片人聲鼎沸裏,鞭炮炸得一片亂響,在悠揚的鎖呐夾雜的鑼鼓聲中,大紅花轎抬到門前。
孟晨瑤知道這大轎是來抬她的!她感到那些人要把她抬到一個地方,而且她心裏似乎知道,那不是一個什麼好地方!從小就聽娘說過,她出世時找了算命先生算過,說她這輩子奔波勞累,不得安寧片刻!先生掐指算到這兒,突然說怪哉,這女娃兒怎麼是個男人命?一輩子要走千萬裏路,帶數十人奔苦勞碌,徒勞無獲!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說到這兒,那算命先生就不再往下算了,起身調頭就走!娘忙攔住先生,先生說這姑娘的命挺奇怪的,天生女兒身,卻是男兒命,說苦也苦,說甜也甜,還帶一夥人走南闖北,這不應該是個女人應該做的!
先生說完也不收錢,調頭就走了。
因此,娘就此認為女兒的命苦似黃蓮,來到這個世界,除了浸泡苦水之外,沒有甘糖蜜糖讓她來嚐!不然,好好的算命先生算了她的命,卻不收算命錢,起身就走了呢…
孟晨瑤想到這兒,死命地不願意出門!她哭著、鬧著,不管家人怎麼勸,就是不上大轎。那個黑瘦老婆子,看見孟晨瑤哭鬧不休,有些不耐煩了,陰沉著臉指揮幾個粗手大腳的女人,強行給她梳妝打扮。
在眾人給孟晨瑤梳妝的時候,老婆子陰沉的臉子,勉強掙開一點笑色,拐過來勸她說:“姑娘,你這是從粥鍋裏跳進飯鍋了,菜桌上轉到肉桌上了;那老古家是晨裏東河第一大戶,你的公公當過大官兒,見過大世麵,玩過大排場,左手玩錢,右手撈錢;閑眼享清富,瞪眼可殺人,雙腳一踮地,地下也要抖三抖。你婆婆是鄉長家的千金,出身名門富戶,吃過大豬肉,見過大豬走路,真是又體麵又能幹。你男人二十郞當歲,正當年……咳、咳,不說這個!就說他家財產吧,一進九重的房子好幾棟;東河這一邊畔裏千把畝肥田,都是他屋裏的;家中牛羊成群騾馬結隊;每天吃飯的人十好幾大桌。你嫁過去橫草不讓你拈,豎草不讓你撚;除了吃香的,就是喝辣的,除了穿金的,就是戴銀的!這好的婆家,別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還哭哭啼啼的,死也不肯上轎!未必想留在你爹這個窮家小戶,吃了上頓愁下頓,冬天冷凍夏天熱,房子漏風,屋上漏雨,這樣的日子別人一天都難過,你未必還想在這兒過生世不成?”
孟晨瑤聽這聲音就覺得好刺耳,下意識地望了一下這老婆子,見她年紀五十過一點,頭發半白半黑已掉得稀稀落落的,梳不了個整齊的劉海,兩隻老鼠眼眯起來象笑,瞪吃來象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望人就像沒安好心腸似的。臉上皺皮疙瘩,鼻子塌塌的,由於麵皮較黑,雖然塗了點脂粉,更顯得不倫不類,口裏缺了幾顆牙,說起話來關不住風,有些“嘶嘶咿咿”的呼氣聲,聽得人心裏怪怪的,像吃了條蟲子那樣讓人不舒服。
從那老婆子的麵像看,晨瑤就知道不是個好人,按娘當年說的世上有三姑六婆不能沾,不能惹,這個老婆子,是其中之一的媒婆,讓人看到就厭惡,望著就心煩。
想到這兒,孟晨瑤不由悲從心中來,苦從肝裏出,禁不住又哭了起來。可不管孟晨瑤怎麼哭怎麼鬧;這幾個女人,就是不放過她,被這些人強行扶進大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