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刹魔(1 / 3)

楔子刹魔

涼州極西之地,無垠大漠。

狂躁的風似乎從來沒有停息過,仿佛自亙古而起就卷動著這漫天的黃沙,把這片天地染成一片蒼茫肅殺的黃色,將一切的生機都掩蓋在了這莽莽大漠之中。難得會有幾天晴朗的日子,雖然沒有了狂風的肆虐,但如火的烈日高懸在天穹之上,又將這片大漠化作了巨大的蒸籠。

這樣又是狂沙又是烈日的惡劣環境使得這無垠大漠幾乎成為了一片人間絕地,除了少數自詡不凡的人物和一些神鬼莫測的奇異生物,很少會有人願意踏足這裏。即使是那些背負了無數血債的亡命之徒,也鮮有人會逃到這裏。因為,在所有人的認知裏,這片無垠大漠幾乎成為了“死亡”的代名詞。

黃沙鋪天蓋地,像是肆虐的野獸在撕咬著空氣,狂暴與混亂的景象仿佛末世降臨。

詭異的黑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這片沙幕之中,緩慢地前行著,渾身上下散發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陰寒氣息,就像是一隻來自地獄的鬼魅,在人間漫無目的的遊蕩著。他的出現使得周圍狂亂暴躁的飛沙都凝滯了下來,一瞬間仿佛成為了溫順的羔羊,懸浮在空中,任由他安然地走過。

黑影忽然停下了腳步,漆黑的鬥篷掩蓋住了他絕大部分的麵容,隻是露出一張刀刻斧鑿般的側臉,硬朗的線條流動著剛毅和成熟,還有北方雪山般的——冰寒冷漠。他的背上是一把用布條裹纏得嚴嚴實實的兵器,大致可以看出是一把劍的形狀。布條之上刻寫了各種艱深晦澀的符文,似乎是用來封印住那把兵器的力量。可即使是這樣,它仍然不斷散發著躁動不安的氣息,令人興奮,令人瘋狂。

黑影伸手摸了摸背後的兵器,像是一位母親在撫摸著自己的孩子,又像是一個殺手在出任務前細致地保養自己的兵刃。

“別急,很快就能如你所願了……”黑影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聲音中滿是桀驁與不羈。

“天樞當魁首,璿璣共沉底,天權伴玉衡,開陽望搖光……”黑影的嘴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判斷著方位,“搖光位……是在那個方向啊……”

悄然之間,黑影消失了,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天地之間,隻剩下一片仍然肆虐不息的狂亂飛沙……

自古以來,北方的天穹之上便掛著七顆璀璨的星辰,因其狀若舀酒之鬥,人們便將其稱為“北鬥七星”,更有甚者奉之為神明,尊呼為“北鬥七星君”。

不過鮮有人知的是,在每年的特定時候,北鬥七星會正好出現在無垠大漠的上空。此時,每顆星辰的位置便對應了一片沙漠綠洲。這七片綠洲是這大漠中僅存不多的生機,隻是千百年來罕有人至。

曾有傳聞被困多天的旅人有幸見到了一處綠洲,卻因為過度興奮而未能到達便一命嗚呼。與之相比,大多數人就顯得十分可憐了,他們往往連綠洲的影子都不曾見到便命葬黃沙,屍骨無存。

無垠大漠,搖光位綠洲。

與外圍的狂沙大風不同,這裏極目之處盡是參天的古樹,如茵的綠草。有鳥語花香,有和風旭日,也有小橋流水,儼然一副江南水鄉才有的雅致景象。僅僅隻是一沙之隔,竟仿佛兩個世界,這樣奇異的景象任誰見到都會大吃一驚的吧?

清澈見底的溪水絲綢般從茂密的樹林中潺潺而來,又曲折蜿蜒地流向遠處,一座白色大理石橋橫跨其上,白衣男子懶懶地倚靠在石欄邊,手中隨意地握著一根簡陋的魚竿,嘴裏哼著古樸的江南小調,愜意而悠閑。日光柔和地灑落,被樹葉的罅隙篩成一地碎金。

男子的名字叫雲易川。明明還不到不惑之年,可他的須發竟已全然雪白,看上去仿佛一位耄耋老人,給人以蒼老之感。然而他的眉宇之間仍然閃爍著奕奕神采,舉手投足之間有股別樣的神韻,襯之以勝雪白衣,便猶如一位隱世的仙人,超塵脫俗。

“你大老遠的跑來,也不出來見一見嗎?”雲易川忽然將頭扭向了一旁的樹林。可是林子裏麵似乎什麼都沒有。

沙沙——一陣風吹過了樹林,樹葉的響聲打破了一貫的寧靜。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閃電般從陰暗處閃動了出來,幾息之間就已距他不過幾丈之遠。

“別來無恙啊,秦無殤師弟。”雲易川的臉上漾開了和風般的笑容。

“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的。還有,”秦無殤緩緩地拉下兜帽,露出了一副白淨的麵容。乍一看上去誰都會以為他隻是個文弱的書生,然而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所流露出的冰冷殺意卻完全不是一個書生該有的氣息,“我不是你師弟!”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是放不下麼……”雲易川的臉上依然笑意不減。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秦無殤搖著頭冷笑了一聲,慢慢地從背後取下了那把纏滿布條的兵器。

隨著秦無殤不斷地解開封印的布條,雲易川的眼神也逐漸地凝重了起來。他的雙眼緊緊盯著秦無殤手中的武器,臉上開始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把劍……”雲易川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仍然不失嚴肅,“難道是……”

“刹魔。”秦無殤平靜地報出了劍的名字,就像是說出了一件平常得不能在平常的事情。

“你!”雲易川的嘴角抖了一下,“你居然去了鑄劍山莊的魔劍池!?那兩年前鑄劍山莊的那件滅門血案……”

秦無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樣子他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你……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雲易川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右手中握著的魚竿頓時“啪”的一聲碎成無數段,撲通撲通地墜落水中,濺起無數的水花。

“我想……我想為師姐報仇啊!”秦無殤猛然大吼,劍身上的布條應聲炸裂成灰。他將體內磅礴的劍氣注入刹魔之上,猩紅色的光芒便突然開始在暗黑色的劍身上緩緩流轉,仿佛地底流動著的熔岩,卻完完全全散發著一種極度冰寒的氣息,宛若深淵中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