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澤之陂，有蒲菡萏 第七十一章 幻光遺憾(三)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 第七十一章 幻光遺憾(三)
青衿跑了，人也各自散了。他們再如何討厭這個次係瑤姬後人，也沒人敢去惹她一身的蠱毒。
星汝更不知個中是什麼滋味。他想跟去，又覺得勸不回來，不跟去，又隱隱有點擔心她。
他拿出那包被他重新裝過的香囊，幻光草獨特而清幽的香氣隨著彌漫在周圍，帶著淡淡的幽紫氣息。他看了片刻，輕聲歎息。
“本來想讓她有機會向青娘娘問個清楚，還是我自己去吧……”他皺著眉頭，似乎在為自己失敗的計劃傷感，“幻光草，書裏說能看到一個地方最重要的人，盡管隻是幻象……唉。”
他轉身去，在那落滿塵埃的門前頓了一小會，推門而入。
……
幾層灰塵直接從門上落到他身上，讓他一下子成了灰撲撲的。他一麵打理著衣服，一麵嘖嘴——果然是很久都沒人住過了。
香囊的香氣還在彌散，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更加明顯。
失神間，原本髒兮兮灰蒙蒙的各種家具忽然變得嶄新許多，就如同是用剛剛砍下來的翠竹做的，陳設簡潔而舒適。
“原來這就是青衿她娘之前住的地方，畢竟是神裔，我還以為會很奢靡呢。”星汝暗歎，見無人，便通過小門撩開簾子，轉入後室去。
後室果然就是一間臥室，不過幾件家常擺設，唯一特別的，是在案上擺了一個瑤姬的雕木像，莊嚴而美麗。
他忍不住向那木雕撫胸行禮。那畢竟是神袛，是不可褻瀆的神。他如今用幻光草看到這裏的場景，也必須敬神。
行禮完畢，他還來不及走出一步，那小小的竹木床上便緩緩隱現出一個人。那是位身著苗疆服飾長袍的婦女，渾身襯著莊重的美麗，竟然讓星汝忍不住向她也行一次禮。
隻是她的眼眶微微凹陷，顯得空洞，不似活人。
星汝躊躇片刻，鼓起勇氣問道：“您就是青娘娘嗎？”
青娘娘好似沒有聽見，隻是左右顧盼，像是尋找什麼：“誰？是誰在這裏？”
看不見他？
星汝疑惑地走過去，試著碰一碰她，可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就和一般的空氣一樣——那隻是一個幻影。
幻光幻光，最終也隻是一場幻夢，他怎會去奢求一夢成真呢。
他又試著喚了幾聲，可青娘娘卻是一句話也聽不到一般，空洞的眼眸在周圍掃過，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你也是失去母親、母愛的孩子嗎？我看不到你、聽不到你，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果真是這樣，這幻光草也太不靠譜了！”星汝憤憤地自言自語，將香囊摔到地上。早知道幻光草不能與幻境中的人交流就好了，他也好去想別的辦法。
“我也有一個備受冷落的孩子……什麼人都看不起她，她的體質連一般人都不如。”青娘娘陷入沉思，喃喃著，“神裔就是用來在人們遭受危難的時候，推出去當擋箭牌，以一人犧牲換萬民平安。她的存在，連宿命都接受不了……”
星汝愕然：“宿命？太殘忍了吧！”
差點忘了，她是聽不見的，他的話，就和掉到水裏沒有差別。
“她什麼都不行也好，做一個普通人，把瑤姬一脈的宿命扔得幹幹淨淨……我好怕她會太依賴於我，甚至效仿我去奔赴宿命，於是，我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青娘娘哽咽片刻，空望著麵前的地麵：“我要她走得越遠越好，越恨我越好，她就不會被宿命所縛……為了這個想法，我故意將她看做‘累贅’，讓所有人都討厭她，她也討厭所有的人。”
星汝大吃一驚：“怎麼能這樣？她隻是想要別人的認可而已。”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過母親，更記不清已逝的母愛是什麼感受了。
“我在幻瑾林放了蠱蟲，讓她去學習蠱術，以有個自保的技能……我連想給她做的衣服吃食，都隻能借外鄉人之手轉交，讓她越來越向往外麵的世界……她終於走出去了，她的人生沒有宿命，做一個開開心心的普通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