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這才知道紅紋去苗兒山竟然是自作主張,但他也是好意,出於一片真心。
“進來吧。”皇上道。
紅紋爬起來,推門進來,先給皇上磕頭行禮,隨即看向容澈。
容澈微微搖頭,紅紋頓時明白了,連軒親王都勸不動皇上了,他委頓地上,仿若泄了氣。
“你呀……”皇上連連歎氣,“白跟了朕這麼多年了,朕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嗎?”
紅紋頓時流下淚來,他用袖子擦了又擦,卻始終止不住涕淚橫流。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出於忠心,這次就不打你板子了,罰俸一年,下去吧。”
紅紋連連磕頭:“謝皇上!”
“以後,你要好好服侍新皇。”
“老奴……老奴……”紅紋再度哽咽。
“好了,下去洗洗,瞧你的臉上花花的,都是趕路而來,你瞧瞧軒王!”
容澈是坐著寶船來的,當真沒有吹到一絲的風,而紅紋是被供奉用飛劍帶回來的,速度慢了很多不說,那勁風吹得他是透骨的寒呀,真可謂是風塵仆仆。
“那老奴先告退了。”紅紋抹了一把臉,道:“稍後老奴再來伺候。”
紅紋蹣跚的走出去,話說他年紀也不小了,這一番奔波著實把他這把老骨頭折騰的夠嗆,皇上也是心疼他,才讓他下去的。
皇上又擺擺手人,讓屋裏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出去。
“好了,此時清靜了,朕還有些話要托付於你。”皇上坐了起來,容澈便趕緊走上前去給他調整了靠枕,讓他能坐得舒服些。
“皇兄請講。”
“朕有點兒擔心太子。”皇上的手捏成了拳頭,“他呀,過於看重情分,與朕不同。朕雖看起來隨和,其實卻從不會感情用事。太子卻不同,朕甚是擔憂。”
這話不好接,所以容澈沒有做聲。
“太子淳孝,但皇後卻不是個拎得清的,所以以後若是皇後有什麼不當的言行,朕怕太子會屈從。”
“太子自有太子的主見。”
“不,他的城府還是欠些火候,別看皇後看起來那般……愚蠢,但是這麼多年來朕始終都讓她在後位上穩穩的坐著,是因為她從沒有觸及朕的底線!從這一點來看,皇後未必如同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沒腦子,所以朕很擔心。太子妃倒是不錯,可惜身份上無法壓製皇後。”
皇上沉著臉,在生命的盡頭,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給兒子留下了不少的隱患。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自信,也許是因為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早就要撒手人寰,所以這些隱患可以說都是他縱容的結果。
容澈眼睛動了動,那位皇嫂嘛,他從沒有在意過,所以也不知該如何勸慰皇上。
“還有皇長孫……他的娘舅家若是有心,憑借皇後的支持完全會在未來東山再起!”皇上很緩慢卻很堅定的搖頭,“朕絕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容澈垂下眼眸,隻覺得皇上絕對看不到那一天的,何必如此執著身後事!
“朕死後,你能幫朕看護風榮一百年嗎?”皇上殷切的看向容澈,雙眼滿含托孤的情緒。
容澈沉默了,他不想沾染皇室的事情了,接下來他要全身心投入到修煉中去,實在不願浪費時間與精力。
可是他又不想辜負皇上的信任與期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殿內的銅製三足香爐升起嫋嫋青煙,透過午後穿越紗窗投射進來的陽光,顯得朦朧而迷離。
皇上定定的看著容澈,目光堅定中帶著乞求,換做從前,容澈早已答應了自己,可是這次他卻猶豫了這麼久。
這是兄弟倆隻見的一場博弈,皇上心知肚明,他知道這太為難容澈了,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是不願意同意,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就隻好沉默的抗議。
同樣換做從前,皇上也早就收回了這個請求,嬉皮笑臉的說一句這不過是個玩笑。
可是這次皇上也寸步不讓,固執堅持。
雖然等了很久,身子都麻木了,卻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臣弟……遵旨。”容澈終究還是心軟了,語氣艱難的同意了。
皇上一直緊繃的神經就突然放鬆了下來,渾身的力氣似乎已經用盡。
“好了,朕累了。你先回去見見勝文吧,晚上來宮裏用膳,叫勝文兩口子和王妃一起來。”皇上臉色更加蒼白,強撐著擺擺手說完這句話。
“臣弟告退。”容澈知道皇上勉強支撐,心疼著,卻無可奈何。
他趕緊退下,給皇兄留下帝王的體麵。
此時距離晚膳時間也不過還有兩個時辰時間了,皇上……定要歇歇才行的。
看著殿外被夕陽籠罩中的金碧輝煌的景色,想著日暮西山的皇上,容澈的心突然變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