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窈死的時候，剛過雙十。\r
她被埋在一口井下，日日感受冰涼井水從身上漫過，掙脫不得。\r
“你去勾人呀，將他們引到井裏來。”\r
井裏的魚精憐她年幼，教她：“這叫一命換一命，你勾了別人的命來替你，你就能去投胎了。”\r
明舒窈笑嘻嘻地應：“好呀。”\r
下回有無知的人湊到井邊，她卻故意探出頭來做鬼臉，將他們都嚇走。\r
“你呀。”\r
魚精歎氣：“這樣，你要永遠被拘在這裏了。”\r
人人都知大明宮裏的那口井鬧鬼，漸漸這裏就成了冷宮。\r
魚精也順著地下水搬去了別的地方。\r
明舒窈孤獨在井裏待了很多年。\r
久到她忘記了日月，也快忘記了自己。\r
直到“砰”地一聲，一個白衣人跳入井中，砸碎一片寂靜，笑著開口。\r
“阿窈，我來救你了。”\r
明舒窈從僵木中驚醒，她拚命將那人朝上推，透明的手卻一次次穿過那人的身體。\r
“不要，不要……”\r
她的魂靈向上飄去，白衣人的身軀墜落沉底。\r
可她也並未像是魚精說的那樣，一抹魂靈飄向地府。\r
剛飄到井口，一張古樸的網就將她罩住。\r
“嘿，果然是那女皇帝的魂魄！”\r
“咱們再找個人推下去，是不是也能把那殺神的靈魂換上來？”\r
明舒窈蜷在那網裏戰栗，她張口怒罵：“你們好大的膽子！他可是、他可是……”\r
一句“前朝太子”憋在喉中翻滾了半晌，終還是沒能吐出來。\r
已是前朝了。\r
她這前朝最大的餘孽，又有什麼能力去拯救他人？\r
這些人神通廣大，連魂魄都能拘住，她現在也隻有死路一條。\r
明舒窈頹然地倒在網中，眉心卻被人點了一下。\r
“這幾十年，還是不曾看透？”\r
另一個聲音笑嘻嘻地補充：“還沒看清，那，就讓她再看一次。”\r
鋪天蓋地的暈眩感襲來，對於鬼來說，明舒窈幾乎承受不住這強烈的衝擊。\r
“殺了我吧。”\r
她喃喃低語，指尖卻猛地傳來真實的質感。\r
“公主，公主，醒醒，您被夢魘著了！”\r
明舒窈的肩膀被劇烈地搖動。\r
做鬼都不得安生！\r
她憤怒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r
女官沉夢擔憂地抓著明舒窈的肩膀，看到明舒窈睜開眼後，她鬆了口氣。\r
“公主做了什麼夢，掉了這麼些眼淚。”\r
明舒窈呆呆地看著沉夢，恍惚以為自己猶在夢中。\r
沉夢歎了口氣。\r
她愛憐地擦去明舒窈臉上的淚珠，將明舒窈摟在了懷裏，溫聲安撫。\r
“公主莫要傷心了，奴婢明日重新給公主蒸梅花糕，再澆上青梅醬，好不好？”\r
明舒窈如同靈魂出竅一般。\r
她怔忪地看著沉夢，看著身下的織錦雲床，終於反應過來。\r
這應當是天啟二十年的那個夜晚。\r
她親手做了梅花糕獻給父皇，卻在去父皇寢宮的路上遇到了那個人。\r
明舒窈的心亂了，她慌忙抓住沉夢的衣袖，問她：“是、是明淙嗎？”\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