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馨給外婆上了香,看著鏡框裏的外婆,慈眉善目笑眯眯的看著她,她眼眶有些濕潤。
大牛夫婦倆準備晚飯,外公和於馨、小王在院子裏泡茶。茶是外公自產自製的,茶香淳樸清雅,有山野之氣飄逸。於馨跑到屋邊菜地裏摘了幾根黃瓜,拿了一根用袖子擦了擦便吧唧脆的啃著回來了,其餘的往茶台上一放,招呼小王吃,小王說不洗嗎?於馨說,外公的雞是放養的,果蔬是全息生態農法種植的,沒有農藥化肥,純天然,放心吃吧。小王還麵露難色,於馨懶得理他,自顧自繼續嘎吱嘎吱啃著,嘴裏還念叨著: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小王不好意思了,也拿了一根用紙巾擦了擦,學著於馨啃起來,這一啃他發現,這黃瓜跟自己在城裏超市買的味道完全不一樣,結實、香脆、爽口,更重要的是,甜!
晚飯吃得很舒服,外公知道於馨能喝,還拿出了一瓶有些年頭的茅台,但是於馨要喝外公自釀的白燒,然後他們爺仨在漫天星光下,就著此起彼伏的蛙聲,吹著清涼的山風,喝了個暢快。
不為了應酬,也沒有利益,就是為了開心、熱鬧而喝的酒,那真叫一個舒坦。
幾杯下肚,小王就不行了,大牛扶他去樓上睡了。
於馨跟外公繼續邊喝邊聊。
於馨說:“阿公,你怎麼沒對小王感興趣,旁敲側擊試探一下是否是我的誰誰誰啊?”
外公笑道:“我給你排過八字,你的真命天子比你大10歲。”
對對,外公說過,但於馨早忘了這一茬,此刻她心裏馬上聯想到大叔會不會就是大10歲啊?她走了一下神,心想待會就發大叔微信問問,但是要怎麼才能問得婉轉呢?
於馨看外公笑眯眯看她,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似的,臉上一陣羞紅,趕緊收回神來,問起剛才來時交會的大G。外公說,那人是呂夏東。於馨瞪大了眼,這就是呂夏東啊,您那傳說中的關門弟子、木材大亨、全省首富呂夏東本尊?!外公點頭說,是的。
外婆在世的時候,經常跟於馨提起這個人,所以於馨知道些關於呂夏東的故事。
呂夏東年輕時候是放排人,年輕的讀者朋友們應該都不知道什麼叫放排。上個世紀改革開放前,經濟不發達,交通不便利,很多的運輸都依賴水路,包括山區盛產的原木,砍伐後用板車拉到河邊,用鋼絲繩索之類捆紮成木排,順溪流而下,到江河,進湖海,最後到達目的地。而溪流湍急,如果漂流過程中天降大雨,河流水位變化,有的礁石就會沒入水麵,成為暗礁,木排如果被剮蹭到,要麼擱淺,要麼散架。兩者都很麻煩。擱淺,要等更大的洪水來了才能解困;散架,原木四散漂流,放排人就要嚐試遊泳追上木材,然後看能搶回多少再捆紮成排,失散流失的木材,就需要他們賠償。那個年代可沒有保險,那真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放排人被淹死的事也時有發生,排翻了即使人沒事,賠不起也傾家蕩產。
那年春夏之交,突降暴雨,外公門前溪流就有一個木排觸礁散架了,放排人三個跳進水裏後兩個瞬間就沒了蹤影,有一個被救了起來,那人就是呂夏東。當時我外公的兩個徒弟正好去出診回來在渡船上過河,他們就把呂夏東撈上了船。但那時候呂夏東已經嗆了很多水,閉氣暈厥過去了。
他們把呂夏東背到外公家的時候,很多村民也都跑來圍觀。隻見外公讓徒弟把呂夏東翻轉趴著,小腿幫他曲起來呈跪姿,褪下褲子,露出光腚,然後用一根3寸長針,從會陰朝心髒方向一把刺進去,隻聽呂夏東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水,醒了過來,得救了。
第二天,他就生龍活虎了,執意要走。外婆說,他是要去省城找東家負荊請罪。
那個年代,通訊不便,他這一去就是五年杳無音信。
五年後,91年了,那年於馨2歲。
有一天外公家對岸渡口來了一輛小汽車,汽車上下來了四個人,一個沒過來的應該是駕駛員,另外三個人大包小包拎了很多禮品,過河來到了外公家。是呂夏東和他的父母親。
呂夏東的父母一看就是有錢大戶人家,衣著華麗,談吐講究,舉止得體。他們是來謝恩的。
戰爭年代,兵荒馬亂,他們唯一的兒子呂夏東從小失散了,直到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派出所幫他們找到了呂夏東。那會兒的呂夏東還在原來他放排的東家那裏打工還債呢。
就這樣,呂夏東父母幫他還了債務,他們覺得很愧疚於這個失散近三十年,如今長大成人,高大魁梧,還敢於擔責任、講信義的男子漢,問他還有什麼心願。
呂夏東說了那次外公救他的事。然後他們便來了。
可呂夏東父母沒料到的是,他隻說了要來答謝恩人,沒說要留下來拜師學藝。
其實,呂夏東當時被救醒後,就聽圍觀的鄉人繪聲繪色描繪外公救他的過程,還順帶也說了不少外公其他的治病救人的事跡。
呂夏東幹放排這一行,幾乎每年都有幾個人淹死的,也偶有個別是搶救過來了,但是搶救的招數都是土辦法,所以有的本可以搶救回來的結果也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