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向陽花開，花開向陽
永生永世，花開不敗
傳說有一種花永遠向陽而生，千秋萬世，花開不敗。此花有一神奇功效，它可使人得永生之法。名曰“向陽花”。
一
已至歲末，臨近花朝。
花朝即為花朝節，是百姓們祭祀花神娘娘的日子。
往日向陽總會無比興奮，隻是如今有些不同尋常。她看起來似乎有些興致缺缺，臉上也毫無喜色。
也是，節日不就應該熱熱鬧鬧的，孤孤單單的在山上又算怎麼回事呢？在山上待久了，每天看著相同的景色，早就乏味了。
這也難怪，在她的記憶裏，她一直都是生活在山上的，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山上究竟待了多少年，似乎在向陽的記憶裏，除了在山上的記憶，再就沒有別的了。
不對，還有一個人。關於這個人，向陽並不了解，隻知道他叫鳳夜，其他的一概不知。關於下山，也並非向陽不願，而是因為鳳夜不許。
鳳夜是誰，向陽不知道。隻是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和他住在這座山上的。向陽認為自己失憶了，也問過鳳夜自己的身世，但他模棱兩可，隻說向陽是他撿回來的。向陽不相信，再問也就什麼也問不出了。
鳳夜是一個好人，隻有一點不好，他不允許向陽下山。
向陽實在不明白，便發揚自己好學多問的長處，又去請教了鳳夜。起初鳳夜緘默不語，後來實在被纏煩了，也隻是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他找到你。”
鳳夜話中的“他”是誰，向陽不知道，卻也不敢問了。
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了鳳夜的語氣不善，似有殺意。可這殺意從何而來，向陽也就更不得而知了。
下山的事也就此耽擱下來，再也沒有提過。
向陽和鳳夜住的山叫鳳凰山。
其實這山本沒有名字，以前隻是一座不知名的山。隻因他們住所不遠處長了一棵鳳凰樹，向陽便把此山叫做鳳凰山。
鳳凰山下是青山城，青山城隸屬越國，向西行幾百裏便為皇城。
青山城的地界原先人煙稀少，寸草不生，屬於荒蕪之地。
但自從舊城主去世，現任城主上任，這裏的環境就發生了改變。不毛之地生長出樹木花草，生機勃勃。
人們皆傳，這是群主帶來的神花之功。
城中百姓都種植神花朝顏，而向陽雖足不出戶，對城中之事也略有耳聞，原想效仿，卻被鳳夜阻止。
向陽這才不得已打消了這個想法，說實話，向陽並不常與鳳夜接觸，哪怕同住屋簷下。
可向陽並不害怕他，隻是對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感覺似曾相識卻又相隔甚遠。
鳳夜對她十分冷淡，卻又事事關心。
向陽在山上這些年來，幾乎每晚都在半夜驚醒，噩夢纏身。
夢中的她一襲紅衣，新婚之夜卻慘遭新郎挖心。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令向陽後怕不已。
在不小心將噩夢之事告訴鳳夜之後，向陽卻發現這個夢境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也再未在午夜時驚險。
後來偶然一次向陽在午夜醒來時，卻看見床榻邊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向陽知道，那是鳳夜。
鳳夜有秘密，向陽覺得他以前就應該認識自己，那不然為什麼他看自己的眼神會那麼溫柔又那麼悲傷？
二
向陽與鳳夜相伴於鳳凰山，向陽卻從未了解過他。
但向陽知道，鳳夜來曆不淺，試問哪個普通人能通獸語，生百花？
而且向陽也知道，自己不再做那個噩夢也一定是鳳夜的功勞。
他能與這一方走獸飛禽交流，能在寒日讓百花盡開。當然，這都是向陽不小心看見的。
鳳夜平素規整淡漠，那晚卻罕見的失態了。
他橫臥在鳳凰樹上，一手提著酒壇。周圍皆是這鳳凰山上的走獸飛禽。
鳥雀歡呼，走獸起舞。鳳夜與中酣飲，似謫仙一般，仙袂飄飄，生生讓向陽看癡了。
鳳夜已然醉了，眼神迷離。他輕躍下樹，落地不穩，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向陽陡然回神，急忙跑向鳳夜。
經她一擾，走獸飛禽四散離去。不過轉眼之間，鳳凰樹下重歸沉寂，似之前那般熱鬧的景象，不過是夢境一場。
向陽扶起鳳夜，隻見他癡癡的看著向陽，笑了。從低聲淺笑慢慢變為朗聲大笑，最後鳳夜竟笑的滿臉淚水。
向陽一驚，低聲喚他，“鳳夜。”
可鳳夜卻好像沒有聽見，仍還那麼笑著。
他一揮手，滿地枯黃綻出新綠，頃刻之間便長出花苞。月色掩映，姹紫嫣紅，四時之美盡顯其中。
向陽目瞪口呆，靜靜欣賞著這奇特之景。
“阿陽。”喊聲喚回了向陽的思緒。她偏頭看向鳳夜，隻見鳳夜的俊臉上滿是落寞之色。
“我能於冰天雪地令百花盛開，可自那次以後，我再也喚不醒向陽花了。阿陽，你還在怪我嗎？”
鳳夜似在與向陽說話，又似沒有。
向陽心中疑惑，正打算向他詢問清楚，可下一刻，鳳夜就醉倒了。
百花頃刻凋零，沒有任何痕跡，向陽怔怔的看著依舊滿地枯黃的土地，仿佛剛剛隻是她做的一個荒誕的夢，可向陽清楚地知道那並不是夢。
向陽看著醉倒在地的鳳夜，有些恍惚，愣了一會兒，便扶他回了房間。
三
第二日，鳳夜醒來，頭疼欲裂。
不過多時，向陽就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碗醒酒湯。“你醒了，頭還疼嗎？”
鳳夜搖了搖頭，宿醉讓他的聲音有些喑啞，“還好。”
向陽把手中的醒酒湯遞給了他，鳳夜接過一飲而盡。
相顧無言，氣氛有些微妙。
向陽收拾好藥碗，正要離開，卻突然被鳳夜叫住，“阿陽。”
她一回頭，隻見鳳葉修長的手指捏住一隻不知名的花。“這花送你，我再也送不了你向陽花了。這花，聊勝於無。”
向陽接過他手裏的花正準備道謝，卻忽然被鳳夜擁入懷中。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很熟悉也令人安心。
向陽被這個味道包裹，猛然想起，這似乎是鳳凰花的味道。她被這味道蠱惑，情難自禁，一時忘了反抗。
“阿陽，別再離開我了，好嗎？”鳳夜語氣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把頭靠在向陽肩上。
鬼使神差的，向陽輕輕撫上鳳夜的背。“好，我答應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對於那晚的事，鳳夜不說，向陽也就不問，兩人保持著默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眼看花朝節就要再次來臨。喜慶的節日氛圍早已掩蓋不住，隻是這鳳凰山上依舊清冷，不見喜色。
向陽在鳳凰樹上打盹兒，周身因溫暖的陽光照耀而暖洋洋的。
她睡相不好，總愛翻身，一不小心就翻空了，跌下了樹。隻不過預想中疼痛並未來襲，向陽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帶有鳳凰花香氣的懷抱。
一睜眼，向陽就撞入那一雙淡漠的眸子，褐色的眼眸裏全是她的樣子。
向陽一動不動地與鳳夜對試著，慢慢羞紅了臉，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忽然，鳳夜笑了，“你呀，怎麼還是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那一笑，如三月清風直直吹入她的心田，令她恍然失了心神。
向陽臉皮薄，掙紮著想從他的懷裏出來，可沒想到鳳夜竟不肯放開她。
“你……幹什麼？”向陽磕磕巴巴地問他。
“乖，讓我抱抱。”聽了這話，向陽竟沒再掙紮，隻是她有些奇怪為什麼鳳夜的語氣會突然那麼哀傷。
“阿陽。”鳳夜聲音一向清清冷冷的，不知怎的，向陽卻從中聽出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溫柔。
“嗯？”向陽慌忙掩飾自己的心煩意亂，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明日就是花朝節了，你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鳳凰山，我也帶你去瞧瞧這俗世喧鬧，好不好？”鳳夜又笑了。
“真的？”向陽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
這可把向陽高興壞了，以至於一直處在亢奮階段。
可就在鳳夜把她放下來之後，她心中還是湧起了那麼丁點兒失落。他的懷抱太溫暖，向陽有點舍不得離開。
四
越國信奉花神，萬物於得失之間，不過爾爾，唯花永恒。而花朝節便是花神的節日。
青山城雖為小地方，但對於花朝節也不敢怠慢，城中到處喜氣洋洋，彌漫著節日的氛圍。
向陽走在城中的街道，卻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她呆呆愣愣的看著身邊青衫如畫的俊美男子。
鳳夜捏了捏她的臉，輕聲詢問，“阿陽，你怎麼了？”
向陽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隻是沒想到我也能像個尋常女子一樣逛花會。”
在鳳凰山上居住的日子很漫長，可她卻不能離開。她知道鳳夜是在保護她，她也相信鳳夜絕不會害她。
盡管記憶盡失，可向陽始終覺得鳳夜似曾相識，特別是他那雙淡漠的眸子溫柔的看著她的時候，向陽總會把他與自己記憶中一個模糊的身影重合。
“對不起，阿陽”鳳夜眼中有愧疚。
“沒事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向陽笑了，牽著鳳夜的手，走入鬧市之中。“走吧，阿夜，我們去看花會。”
恍惚之間，鳳夜似乎回到了從前。那時也是這樣，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牽著他的手，出入人間喧鬧的花市，笑的也如花兒一般明媚。
花朝節一般都在年末，那時早已是“百花殺”，可這花市，隨處可見小販叫賣各季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