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鍾山大學。
教室裏,老教授耐心又仔細地講著高數的知識。
然而才過了半個學期,就深受大學風氣影響的大一新生,已經開始埋頭玩著手機,刷視頻、打遊戲,甚至發出嘿嘿嘿的低笑。
這屆的學生比上一屆更難帶了啊……老教授咳嗽一聲,“下麵我們點個名。”
瞬間寂靜無聲,不少學生低頭猛按手機搖人。
……
“殷睿才。”
“到。”
……
“廣元駒。”
“到。”
……
“何蕊。”
“……到。”
教授抬頭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鏡,遠處那個明顯換了座位的男生把腦袋埋在咯吱窩裏,一動不動,周圍的學生全是崇拜的目光。
好家夥……老教授又扶了扶眼鏡,輕笑了聲,看向名冊,“柳川。”
教室裏寂靜一片。
甚至連剛才那位連著答了五六遍的猛人都是一臉茫然。
“柳川?”
依舊沒人回答。
教授眉頭皺起,在這名字後麵又劃了個叉。
……
鍾山市的天氣是真的熱,即便已是初秋,現在依舊是35度的模樣。
偏僻的街區裏,一個穿著白襯衫,頭發不羈四散,眼睛微眯,胡子拉渣,神態慵懶的青年跟著地圖找到了一家名叫陽光旅店的私人民宿。
“姐姐好,我要辦入住,就住一晚。”柳川笑著遞上了證件。
坐在搖椅上的大媽笑顏頓開,“一晚80。”
“206房有人嗎?我想住那裏。”
大媽古怪地看了柳川一眼,這年頭指定客房的租戶倒是挺少。
“可以住。”
辦好手續,柳川上了二樓。走廊裏漆黑但不算陰冷,也是,這麼熱的天,走兩步都在冒汗,怎麼可能會覺得冷。
206房。
刷房卡進去,入眼的隻是一張床,一個破爛電視機,還有掛在牆角的一看就用過很多年的空調。
打開空調,柳川拉上窗簾,讓房間陷入黑暗,然後打開手機錄像功能,掃了一圈房間,什麼都沒發現後,這才頹然坐在床上。
“沒有偷拍,老板看上去也不像壞人,周圍也沒幾個租戶,那叫我來幹嘛……”他從口袋裏拿出半張紙,低聲自言自語。
這張紙呢,泛著枯黃,年代已久,隻有巴掌大,看上去像是一整頁紙撕扯去了一半。摸起來很是滑嫩,像是由什麼動物的皮製成,柳川覺得應該是羊皮卷。
柳川上輩子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活了二十多年都是單身。
好不容易談了一年多的網戀女友,最後被警察叔叔告知是電信詐騙,對方是個男人,還同時撩了好幾十個男的,他隻是其中之一。備受打擊之下,他神誌恍惚走在路上,被車一撞,當場嗝屁。
再次醒來時,已經成了七八歲大,躺在醫院裏,說是發燒住院。這一世的名字,便是柳川。
這個世界和前世類似,又不太一樣。
還沒等柳川體驗下親情是什麼滋味時,他這一世的父母出車禍遇難了,隻是給他留下一大筆家產,總的來說,這輩子他是不愁吃穿。
一臉懵逼茫然的柳川,沒什麼大誌向,也沒有想要稱霸世界的野心,更是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活著。
於是便碌碌無為生活著,從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又如同前世般一個人生活。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前世的記憶。
看到喧囂熱鬧的城市,忙碌的人們,他不禁在心裏自問:我為什麼活著?
唯一勾起他興趣的東西,隻有一件。
一張紙。
這是他無意中從家裏的倉庫翻出來的。
不論在上麵寫什麼,不論用什麼筆寫,字跡過不了片刻便會消失。
這簡直不科學!柳川在這麼多年裏,嚐試了浸泡、火烤、暴曬等等正常不正常的方法,都不管用。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帶著這張羊皮紙,居然有種冬暖夏涼的感覺。
於是乎,羊皮紙便陪伴了他很多年,閑著無聊便在上麵寫幾句碎語。
比如,今天的胡辣湯好難吃;
煲仔飯裏麵為什麼沒有仔;
昨天穿紫色碎花衣的妹子看了我幾次;
帥這個形容詞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再或者練練字,打草稿。
他原本想著,要是哪天去洗手間忘帶手紙了,也可以用用,說不定上麵就顯現出什麼字了呢。
然而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機會實現這個想法。
昨日,他像往日般在教室上課,慵懶地看著天上的雲朵,聽著教室裏電風扇呼呼的響。
像鹹魚般沒有生活目標的他,拿起桌上的羊皮紙,隨手寫下了這麼一句話: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字跡一如既往消失無蹤。
柳川打了個哈欠,目光又要移回天空時,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