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座雪山(2 / 3)

那時決絕的話還響在耳邊,他當時真的想扔下一切,扔下他的理想,他的夙願,他的責任,他的君王,他的百姓,他的發妻。

在對方伸出手來的那一瞬間,自己也伸過去,緊緊地拽緊,拋去一切,他們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他殘忍地告訴對方,他們是不可能的,因為人妖不能相戀,沒有結果。他也不能扔下全天下,他與生俱來的責任告訴他不能任性。

後來,女子再也沒有回來過,他開始想著這樣也好,可後來,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會突然轉醒,然後他會親自跑到門口,打開門,看看她有沒有回來,然後就是悵然的失落。

他的筆下畫的最多的就是一種動物狐狸,妻子說他畫的活靈活現,在一旁陪著他畫畫的時候,他總覺得對不起妻子,可他的心中一直還有一個更加對不起的人。

那個人在哪裏,他不知道,他再也不會知道,是自己趕走了她,自己拒絕了她,自己沒有任何顏麵在祈求盼望她回來。

再一次午夜夢回,男子發現自己身下的宣紙竟然已經被淚水浸濕透,他捂住自己的臉,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後來他病了,病的很嚴重,病入膏肓,前線卻在此時發來告急。

不顧眾人勸阻,他毅然像皇上祈求上前線,他是軍師,國家的戰爭需要他。

來到戰場上,看著兩方將士揮刀撒血,他隻覺得亂哄哄的心裏終於冷靜了下來。

是啊,他的使命,他的責任,他還必須肩負起天下。

出現了內鬼,他不是沒有發現,隻是他不願意相信,可是種種證據指明,那個跟自己出生入死十幾年的兄弟就是那個內奸。

他不能讓全軍隊的人以身犯險,他找了機會,跟那人坦白,那人痛哭流涕地說出了自己被抓住的把柄,並且指天立地的發誓,再也不會有二心。

他選擇相信這個人,他老了,人老了以後,身邊各種各樣的朋友都漸漸地離開自己,這個兄弟,陪著自己行軍打仗十幾年,他相拚一把,想信任這個兄弟。

可現實還是將他孱弱的信任擊打的粉碎。他躺在死人溝裏的時候,沒有任何怨念,人這一生,恍然如夢,他覺得自己對得起天下人,對得起師友,對的起妻子,對得起主公,卻是對不起那隻小東西。

他的臉上滑過涼涼的東西,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淚還是雨水。

他不想再去糾結疑惑為什麼那個人最後還是會出賣自己,他很慶幸他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沒有讓軍隊所有人入穀,和他一起遇難的都是先鋒部隊。

他對不起這些兄弟,他願意去了陰曹地府再向他們賠罪。

外麵似乎真的下雨了,透過嚴嚴實實的屍體,落到了他的臉上,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可他又覺得那黏黏膩膩的感覺,或許隻是這些死去的將士,不知誰流出來的血。

他突然還想再見一次太陽,看到那燦爛的金色,就像那人的瞳孔,那麼漂亮,漂亮的讓他此刻想起忍不住想哭。

或許老天真的聽到了他的祈求,他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輕了一些,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隨之的又輕了一些,又輕了一些。

有光透了進來,一點點,一束束,他被光瞬時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可此時他已經沒有力氣用手遮擋。

他有了短暫的失明,眼前竟是一邊金光,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個人的影子,是誰,是敵方嗎?來清掃戰場?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有些淒涼,至少最後,不能讓自己的屍骨埋在自己的國家上。

他知道自己離死已經不遠了,因為他已經出現了幻聽,那個一直在他珍藏在記憶裏人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一遍一遍,還想往常那般,還想記憶裏的那般叫著他的名字。

他突然哭了出來,即使是幻覺也好,他想再聽一次,再聽一次,那個人的聲音,隻要再一次就好。

“老師,醒醒,你醒醒,求求你不要死,你不能死,老師,老師!”

這個幻覺的真實性太過強烈,讓他都忍不住想睜開眼看看究竟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好,在他彌留之際,還能再見一眼這個人,他想跟她說聲。

“對不起,狐狸。”

那個聲音沒有了,果然是幻覺,他心裏發空,卻又覺得自己終於吐出了那句一直沒來得及吐出的話,也算是欣慰了。

他不清楚自己的思想還要糾結拉鋸多久,他隻覺得,現在這樣也好,拋開了一切,此時他終於可以專注的回憶那個人的事。

回憶第一次見她是在圍獵場上,她凶狠地像隻豹子,回憶她是怎麼偷偷跑到自己後院被廚房的人逮住又被自己救了下來,回憶他們一起洗澡,她從一隻黑不溜就的小狗變成了一隻漂亮的銀白狐狸,回憶他們的第一個早晨,她趴在自己懷裏,睡得香甜,自己卻被嚇得跌坐在了床下,不明白自己明明抱著狐狸睡覺,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想起她當時撐著下巴,好笑看自己的眼神,罵自己是笨蛋。

他還想到什麼,對,他還想到自己在鄉野開設的學堂,來讀書的孩子都是村裏的孩子們,可某一天,她也出現了,完全不理會旁人驚訝的眼光,大喇喇地坐在那裏,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還學著學生們叫自己老師,可是他知道,那隻狐狸在課上十有八九都在偷看自己,自己一望過去,她就跟著其他人一起搖頭晃腦,她不知道她的書已經拿倒了好多回,他也沒有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