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後,事後總是一樣的。
我終於苦澀地問她:“他是恨她還是忘不了她?”
羅茜再點起一支煙,無奈地笑笑:“以前追過你的小男生,隔這麼多年,你還能記住他們長什麼樣嗎?”
我怔怔地搖頭。
“這就對了,女人隻會對讓她們流淚的男人念念不忘,男人也一樣。他們隻記得讓他們傷心的女人。”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我把頭靠在手臂上,渾身發軟,手腳都已麻痹,完全動彈不得。
最後羅茜把一個紙袋交給我,“公共場合別打開,回家再看。你要真為他好,就別再糾纏,讓他踏踏實實離開。”
她摸摸我的頭發,想說什麼終於沒有說出來,歎口氣結帳離開。
我一動不動地伏著,時間長得驚動了領班,他過來詢問:“小姐,是否需要幫助?”
我搖搖頭,他對我笑一笑,悄無聲息地退下。
我沒聽羅茜的勸告,直接撕開了紙袋,伸手摸進去,然後我控製不住地翹起嘴角。
紙袋裏果真是五遝麵值一百的美金。
另外夾著一張紙條,最上麵寫著“玫玫”,然後一片空白,最後才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忘掉這一切,繼續你的夢想。往前走,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我呆呆看著,實在忍不住微笑。
他還真是個妙人兒,第一個女友拐了他的錢跑掉,他就用錢一個個打發掉身邊的舊人。
這就算是補償嗎?十個月的心碎情傷,換回四十多萬,這筆生意,還真劃算。
真是劃算,我仍然隻能微笑,因為實在哭不出來。
我把紙條湊在燭火上,眼睜睜看著它緩緩化為灰燼。
但我不相信,過去的日子裏,那些點點滴滴中流露的真情和愛護,都隻因為我是某個人的影子。
我也不相信,一起經曆過這麼多,幾乎抵得上別人一生一世的相守,就因為我不識人心險惡再一次做下的傻事,他會忍心再不見我。
我完全不相信。
我心裏存著一線希望,一天天數著日子。
但他始終沒有任何音訊,直到第十五個夜晚象其他夜晚一樣無聲消逝。
一切都已過去。
窗外無名的古樹,繁花早已凋落,枝頭的綠葉開始泛黃,奧德薩這個漫長的夏日終於結束。
緣起緣滅,光轉流年,所有的終會結束。
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回國。孫嘉遇說得對,這個城市真的與我八字不合。
能送人的東西都送了人,我想把關於這個城市的一切記憶,一筆抹去,我再也不會回來。
到機場送我的,隻有邱偉。在安檢口,我笑著與他道別。
“趙玫,別恨他……”邱偉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打斷他,努力露出最輕鬆的笑容,拎起行李大聲說:“邱哥,如果你回北京,一定來找我,我請你吃飯。”
一路滑行,波音七四七終於轟鳴著衝上藍天,從舷窗望出去,碩大的機翼下,是烏克蘭廣袤的原野,黑海波光粼粼的水麵,在陽光下如金鱗點點,跳動不已。
這一天是八月二十四日,美麗的烏克蘭平原已經初現秋意,但我再沒有機會走在深秋溫暖的陽光下,身後是黃葉飄零的海濱大道,眼前卻如畫卷一般,展開一片絢爛火紅的山楂樹林。
我對著窗外揮揮手。
再見,奧德薩。
再見,烏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