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裏婭卻沒有回答我的話,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紙包放我跟前:“玫,這個給你先拿去應急,過幾天我還可以再拿一點來。”
我打開紙包,裏麵竟然是一堆零碎的格裏夫納,各種麵值都有。
我困惑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聽人說,你在到處借錢。”
“那又怎麼樣?”
她垂著頭:“這些格裏夫納折算成美金,應該有八千,我知道很少,你別嫌棄。”
我推開碗站起來,“瓦列裏婭,你還要養活伊萬!”
“我知道。”她沒有看我,聲音變得哽咽,“可是沒有他,我和伊萬活不到今天……”
“你拿回去。”我把紙包胡亂塞她手裏,“他如果知道,絕不會同意用你的錢。”
瓦列裏婭扁扁嘴,淚珠開始在睫毛上閃爍:“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機會報答孫!”
我還沒有說話,一旁默不作聲的伊萬,忽然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他抓過一把錢放我麵前,口齒清晰地開口:“給爸爸,給爸爸。”
我吃驚地瞪著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伊萬,你剛才說什麼?”
小家夥方才分明是看著我的眼睛,清楚地表達了他的意見。
但伊萬馬上又不理我了,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飯碗上。
瓦列裏婭摸摸兒子的腦袋,笑笑說:“他遇到一個很好的醫生,這段時間有很大的進步。”
“真的啊?”我捏捏伊萬的小臉蛋兒,真心替她高興,“那太好了!”
“玫,” 瓦列裏婭看著我的臉色,小心地說,“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事?”
“下下個禮拜日我要結婚了。”
“哎呀,新郎是誰?”我再次受驚。
她和我吃醋的往事仿佛還在眼前,轉眼間物是人非,孫嘉遇已經成為她的過去。
“就是伊萬的醫生。”瓦列裏婭抬起眼睛,灰藍色的眸子裏盛滿了媚態,笑容卻帶著微微的羞澀。
“那……恭喜你!”
我咧咧嘴,勉強做出愉快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卻有點兒心酸,頗替孫嘉遇不值。他身邊的人,竟一個個離他而去。
“玫,你會來觀禮嗎?”她期盼地問我。
我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他能出來,我和他一定去教堂。”
瓦列裏婭上前,無言地擁抱我,在我耳邊低聲說:“親愛的請把錢留下,孫是好人,上帝一定會眷顧他。”
“謝謝你,瓦列裏婭。”我拍她的背,趁機抬起手,悄悄抹去不知什麼時候滑落的眼淚。
送走瓦列裏婭母子,我關上門,取出那張地下錢莊的存款憑證和孫嘉遇手寫的委托協議,坐在燈下看了許久。
明天它們就不再屬於我,我的心裏充滿了眷戀和苦澀。
手指滑過那兩行潦草的字跡,指尖下仿佛觸到血肉的質感,就象滑過他的手心。淚光模糊裏前塵往事紛紛湧現眼前。那麼多難忘的畫麵,那麼多的過去,到了今天,我真正能觸摸到的,也隻剩下
這兩行字。
我伏在桌子上,為忍下痛哭的衝動,忍得喉嚨口象有把鋒利的小刀在切割。
室外的天氣晴朗而燥熱,我全身卻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