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方(1 / 3)

古堡戰車槍炮

荒原火車撕咬

殺戮血河哀號

斜陽殘照

握刀人在慘笑

陳風如同雕塑一樣獨自站在窗前牢牢地抓住窗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眸子像兩團火焰一樣熊熊的燃燒,燒向了窗外的遠方。

旭日的微笑在嬌蘭的蒼穹下,帶著白色的麵紗,把一片金色傾注大地,澆築出一派生機盎然,戲弄花兒也爭豔鬥芳,撩撥著蝴蝶蜜蜂左顧右盼,驚起鳥兒也哼起了悅耳的歌曲,拍打著那對強壯有力的翅膀,扭動著身軀,迎著青天展翅淩空而上,向那遙遠的天際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

能夠奢侈地呼吸著新鮮又帶著馨香的空氣,聽著大自然的聲音,注視著鮮活的天地,不知不覺中身體繃的越來越緊,臉上也下意識地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那是渴望,是羨慕,是歇斯底裏裏的決然!

一首古賦從嘴裏噴薄而出,直抒胸臆: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陳先生,你朗誦的真好聽,就是聽起來太悲涼了!你看,你笑了,笑的多麼燦爛!我們好久都沒有看見你的笑容了!如果韓醫生能看到的話,那她就會寬慰很多啊……”一個穿著淡藍色大褂的護士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他說道,後麵的一句聲音說的很小很小……

“金護士!哦,是吧!這是南朝庾信作的一首《枯樹賦》。我現在發現他好像是特意給我準備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把沉侵在其中的陳風從那天馬由韁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依依不舍的從那遼闊的天空中收回目光,陳風淡淡地看了一眼金護士,仿佛回答了她的話,也仿佛自問自答。

“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的。一首賦,抒發一份心境!”他說,“昨天晚上,四十九床的病人是走了吧?”

“是的。他走了,走的有些痛苦,有些傷感!”

“沒有尊嚴的走了,總比沒有尊嚴的活著強!”

“不能這麼講啊,陳先生。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活著是最好的!”

“那隻是活著的人心聲!又要掛針了,收了吧,從此,我不再需要了!”

“陳先生,絕不行啊,韓醫生叮囑好的,一定要掛的!生病了就一定要治,也一定會好的!”金護士聽完這話就著急地說著。

“真的會好?你看我這雙手上還有能紮針的地方嗎?八年多了,哈哈!該結束了。”陳先生伸出那雙蠟黃,又瘦又幹的手,瞧著上麵布滿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小黑點,像布滿了一層蟲卵,淒慘苦笑著說道。

那笑容是那麼的優雅,那麼的滲人,滲的人心裏發寒,寒冷的如同呆在冰窖裏,四肢僵硬,發不出一點聲音。

“韓醫生在辦公室裏吧”

“嗯!”聽到這聲音,金護士的嘴怎麼也張不開,好半天才嗯出了一個簡短的音節。

陳風邁著既輕盈又沉重的步伐,亦步亦趨的走向了韓醫生的辦公室裏,走到了她的麵前。

“陳先生,等一等……”後麵的金護士終於反應了過來,在後麵叫喊著追了過來。

“金華,你先出去吧!”韓醫生坐在那裏,眉頭緊鎖,一臉僵硬麵無表情的盯著陳先生,頭也不回地對金華說了這麼一句。

“我要出院?”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嘴裏飄了出來,很直接,很溫柔,也很輕,但是很沉重!

“不行!”回答的很幹脆利索。

“你擋不住!醫生是擋不住病人要出院的!”他說了很倔強的一句話。

“醫生有權利要求病人配合治療!你要為你自己想想,也要為你的父母想一想?”醫生的話軟了下來,但是更有力量了。

“正因為仔細想過了,才知道該何去何從?你若攔了,也是手上多了一條命,也讓我留下了更多的遺憾?”

“你的抱負呢?你這幾年辛辛苦苦獲得的物理學,化學博士學位呢,這一切都不要了嗎?”

“因為病,我孜孜以求。麵對死亡,一切隻是身外之物……,雁過無痕!”

“那你不管你的父母了嗎?”

“父母?他們受了太多的累,太多的苦,能夠照顧好自己的。一切都該結束了?”被這句急切的話觸動了一下心弦,眉頭皺了一下,又舒緩開來,很快歸於寂靜。

“你就這樣放棄你自己了嗎?”

“不放棄又能怎麼樣?一個大男人患上了乳腺癌,而且還是三陰乳腺癌,最悲催的是已經轉移到了全身,遍地開花。我自己無數次甚至都能感受到,能想象到,能聽到我自己的體內就像有無數粒花的種子。她們生根,發芽,開花,綻開了一片片美麗的花朵,絢麗又璀璨,美的無法讓人直視,也不敢直視!她們占據著我的這幅軀體,盤踞在我的身體裏,使我難以呼吸,窒息是我唯一的感覺,疼痛已經麻木了,視野已經模糊了!這就是我的感覺。一次又一次的化療,一次又一次的放療,我已經全身傷痕累累,看,已經瘦弱成了這樣子,骨頭上包裹的到處都是麻點一般的針孔,全身焦黃的皮膚,頭發已經脫落的不是鋥亮而是黯淡,站在這裏除了眼睛動一下顯得是個活物之外還能是什麼!人不人鬼不鬼,我很多時候都能聞到那股燒焦的味道!這是我對我這副軀體的自白!你能感受到嗎?”詩一樣的語言,很美,但是讓人很疼心,很難受,有一種關在密閉空間裏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