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你可真像是那位羅斯裏克的皇女。”哥德僵硬地揮了揮手,纏繞的繃帶在長風中輕輕地飄動,露出的肉體上依稀能看出燒焦的痕跡。
伊莎貝拉依舊跪在地上,雙手不經意間合十祈禱。在場的其他人都握緊了武器。
除了漢斯侯爵。他的腦海裏一片茫然,地上的劍落上了凋零的雪花,他卻始終無法撿起。
他們看到哥德的身後走出了一位白衣的騎士,他有一雙怪異而清澈的橙色雙眼,眉目間則充滿著複仇者才擁有的殺戮之氣。
他握著一把能夠倒映出雪光的鋒利斷劍,其刃口隨著移動的軌跡在雪地上輕輕劃開一道裂口。
這股森然之氣令在場的布隆薩斯武士們後背一涼,都不禁感到了忌憚。
他,究竟是什麼人?
漢斯侯爵看了那個白衣騎士一眼,又回頭低頭看了看伊莎貝拉。他默默握緊了雙拳——快拿起劍!仿佛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可是他仍在猶豫。
白衣騎士的步伐逐漸加快,鋼靴落地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有節奏感。
長劍摩擦落地的濺起的雪泥逐漸變成雪浪。
戰鬥,戰鬥,戰鬥,戰鬥,戰鬥!
漢斯侯爵的指尖幾乎要抓破手套,內心裏的那個戰鬥民族的靈魂幾乎要撐破他的胸腔。
可為什麼還是無法令自己鼓起勇氣,手抬起又放下,漢斯侯爵憎恨地背過臉去。
而這邊的布隆薩斯武士們則早已舉起了戰斧,五指緊扣長柄的凹槽,目光直視前來的白衣騎士。
“真相就在前麵,白澤爾!”哥德的聲音仿佛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煽動性!
疾走變成了風馳電掣般的衝鋒,白衣騎士揮舞著白銀的斷劍,毫無顧忌地衝進布隆薩斯人中間——刹那間,如同耀眼的雷光斬斷黑夜。
“七年前的遷都儀式,漢斯侯爵可是也在場。”哥德陰陰地說道,“沒有他,理查德大人可不會淪落到被圍攻而死的境界。”
白澤爾的斷劍轟然一擊砍折對手的長柄,斷裂的斧刃旋轉著劈中周圍一尊人像的頭顱,碎石雨點一樣拋向四麵八方。
第二個武士接踵而至,白澤爾還在橫衝直撞,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哦,對了。好像重傷了理查德大人的,也是一個布隆薩斯的精英武士吧?”哥德思索著,口中發出了“嘖嘖”的聲音,“盡管他砍傷理查德的那一瞬就已經命喪斷劍之下……”
戰斧劈碎了白澤爾的肩甲——可他仿佛不知道什麼叫做疼痛,一句話也不說,一聲疼也沒喊。
這是雪白而無畏的極地獅鷲,認準了目標就會俯衝至死也決無罷休!
布隆薩斯人感到了深深的恐懼,白澤爾左手抓住那把戰斧,右膝猛力頂向第二個武士的腹部。
一個一氣嗬成的動作,斧頭在電光火石間被奪下,反擊絕殺,第三個武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同伴的斧子斬斷了左手。
鮮血如同噴泉一樣灑滿黑暗的雪地。
最後一個人在慘叫聲中滑倒在雪地。
“我…害死,理查德?”此刻,漢斯侯爵心中的那股戰鬥之火被恐懼與困惑熄滅了。
“不,我從沒有害過誰。”漢斯侯爵的聲音哽咽了,“我沒有害過誰,沒有…布隆薩斯的勇士隻殺敵人…和該死之人。”
“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就是該死之人嗎?”
這個時候,白澤爾說話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沒殺過。”
漢斯侯爵怎麼也想不起來七年前自己究竟做過什麼。不過關於理查德,他當時倒是有所聽聞。
那是一場謀殺,可當時官方給出的消息是羅斯裏克的舊貴族為了報亡國之仇,才在遷都儀式上計劃謀殺了理查德元帥。
難道會是怪我布隆薩斯的人沒有出手相助嗎?
漢斯侯爵的眼睛變得如刀一般銳利,那股怒火再次中燒。
如果是這樣就遷怒於我們,豈不是,欺人太甚……
漢斯侯爵終於握住了劍,他看著地上那些與他一起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一同逃離克列昂的部下們。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
而眼前如同野獸的白衣騎士卻摧毀了這一切,奪走了他部下的生命。
他是布隆薩斯的侯爵,風暴之海的侯爵,是流淌著海龍之血的海上民族的驕傲。
“該讓這荒廢了千年的德魯伊祭壇見見血了。”
冷眼旁觀著的哥德此時輕輕拍了拍手。
“有的時候聖巴利安人說的沒錯。鮮血締造王座,所謂殺啊,死啊,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如果世間有神存在,那麼這個神也一定以殺戮為樂,因死亡而無所不能。”
哥德發出了摩擦生鏽鐵板一般的詭異笑聲。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天上的圓月不知什麼時候顯現了出來。
就像是沉睡在黑夜裏的一個古老神靈,悄然間睜開了一隻邪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