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小小的孩子力氣還不小,竟被他硬生生拽出了門。
“醜女人,你叫翹楚?”他走在前頭,頭也不回,老氣橫秋地說。
“恩,你叫什麼?”我似是和他年紀顛倒了,乖乖回答著他的問題。
“我叫鏡華。你是隔壁那對夫妻的女兒吧?要不要去看看他們?”
我想了想:“總是要去的吧。”
小鏡華回頭看了我一樣,便走到前頭的屋子前敲響了門。
裏頭傳來爹的聲音:“誰啊?就來了。”
小鏡華朝我回眸一笑,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漫天漫地將我籠罩,我心中滿是恐懼,再也聽不見其他……
小鏡華飛身離開了,而我如同一個木娃娃,被爹娘拉扯擺弄著,卻動彈不得。直到許久許久之後,在尷尬之中離開了家門,我才終於蹲到地上,大口喘息。
怎麼了?我怎麼了?想到了什麼?那麼可怕?那麼傷人?
“你真沒用!見個爹娘還這麼怕。”稚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抬起頭,又見那雙勾魂的小狐狸眼。
“你沒走?”小鏡華站在我身邊,讓我十分驚訝。
他竟伸手拍了我的額頭:“瞧你那笨樣也知道你搞不定。算了,你還是到我家住吧,大不了我再給你搭個房間。”
他使勁將我拉起來,仿佛他是個大人,我才是個孩子。
他沒將我拉回嬌姨家,倒是往狐狸山深處去了,穿過叢林灌木,我來到了個狹小的山洞前。
那山洞隻夠我蹲著進去,並且淺得隻能蹲三人。小鏡華拍拍我的手:“進去坐坐唄,你會覺得安心點。”
我倒不知狐狸山還有這樣的一處。
小鏡華推了推我,也擠了進來,小小的身體靠著我,暖暖的:“這裏是我發現的妙處。我和你一樣學不會狐狸的那些玩意,那時候又沒學法術,總被其他小狐狸欺負,一回我被他們追打著胡亂逃跑,便撞上了這處,那次可真爽快,我隻要守著這小小的洞口,誰想鑽進來就直接一腳踹去,搞得他們隻能幹瞪眼。”快樂倔強的語氣感染了我,我一陣安心一陣疲憊,竟靠著小小的他睡著了……多久沒睡過一覺了?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發現爹、娘、嬌姨、和嬌姨的丈夫都圍著我急得團團轉,還有個小小的鏡華皺著眉,緊緊抓著我的兩根手指。
“醜女人,你醒了啊,還好吧?”
眾人聞言速速圍了過來。
我坐起身安慰他們:“我沒事,隻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爹隱忍地看著我:“要不,我上去……換點藥給你。”
“換”點藥?拿自由來換?“不用,我沒事,若是需要,我會自己去那。”為了證明自己沒事,我下了床,站了起來。
被這麼多人死死盯著,我很不自在:“我帶鏡華出去玩,你們忙你們的。”說罷抓著小鏡華逃也似的跑了。
“膽小鬼!”小鏡華又罵我。
生可忍孰不可忍!“小屁孩!再廢話小心我拿五雷咒劈你!”
小鏡華居然笑了:“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嚇唬小孩子。你那些糗事我娘全跟我說了,在我麵前你還是夾緊尾巴低頭作狐吧!”
我萎靡了……嬌姨……你讓我怎麼活啊!
小鏡華又笑出了聲:“睡了一覺,你就變了個人似的,活過來了。”
我愣住。
“之前你都死氣沉沉的,像具屍體。”
我被他的說法嚇得抖了抖。屍體……
“之前你是怎麼了?”
我想了半天:“也沒怎麼啊,可能就是困了。”
小鏡華小聲嘀咕了一句:“笨蛋!”
好吧,就是這樣了,我和他的角色自此完全顛倒。我成了跟在他屁股後頭老實聽話的跟班,而他總對我趾高氣揚的。
他跟我說話時有個習慣動作,就是先按住我的肩,強迫我蹲下,我仰視著他,他俯視著我,他才肯開口說話。
他知道我的名字,卻總是醜女人醜女人的叫我。
他除了我,沒有任何朋友,一如當年的我。
他很倔強,練法術時遇到難題也從不問我,隻一個人皺著眉,反複的試著。
大約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憐吧,狐狸山上,有他就有我,有我就有他,說我返老還童也好,說他早慧早熟也好,總之我兩成了形影不離的玩伴,分開也隻有在如廁和洗澡時吧……
礙於有個大人跟著,我倒從未見過別的狐狸欺負他,直到這一天,小鏡華在空地上一人練法術,而我幫嬌姨的麒麟丈夫砍柴,搞得渾身大汗,便又跑去洗澡,回來時,鏡華已不在原地了。
他練功時何其認真,是絕不會亂跑的,我有些擔心,便駕雲上天,從天上看山裏的情景。
在不遠的一條小溪邊,我看到了閃動的火光,心裏一驚便趕緊飛了過去。
小鏡華被那些狐狸推到了溪中,衣衫盡濕,粘在身上如同韁繩,讓他動彈不得。有的狐狸在對他拳腳相向,有些在一旁對他用迷魂術。小小的鏡華不停催動法術,可惜寡不敵眾,加上實戰經驗不足,已被打得嘴角溢血,鼻青臉腫,左腿似是被打折了,身體一歪一歪,硬是站不直,可嘴角卻依舊倔強地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