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禹說完就離開了。央尋還哭倒在地上。我看著她顫抖的纖瘦背脊,能感受到她難以承受的悲傷,心中一軟,便向她走了過去。
剛邁出一步,手臂就被拉住了,我回頭看向皺著眉的楠木,然後看了看央尋,再看向楠木。我想楠木多少是懂我的,當我再次邁開步伐時,他沒有攔我,而是與我一同走向央尋。
我想央尋必是哭得神智不清了,當我輕輕摟住她肩時,她竟看都沒看就撲倒在我懷裏。
我知道此時不該開口,便靜靜陪著她,輕拍她的背。
“翹楚……”她哭著喚我,倒是叫我一愣,原來她神智清晰。
“我在。”我是多麼喜歡這兩字。每每我幼時夢見爹娘拋棄我而生生哭醒時,隻要大喊嬌姨,她就會立刻回答:我在!這兩字有神奇的魔力,能立刻撫慰我不安的心。
央尋摟住了我的腰,在我懷裏蹭了蹭淚水,我也由著她了:“想說什麼就說吧,說出來會舒服些。”
央尋抬頭看我的眼睛,我能看出她的疑慮,也能看出她的掙紮,我再又拍拍她:“不想說便不說,我一直都在。”
她又趴回我懷裏,小聲訴說著:“七百年前,天上地下尚未時興幻化人形之時,我偷偷下凡遊玩,在蠻荒之地,遇見了一隻美麗無比的麒麟……”
聽著她的故事,我暗暗慨歎:央尋也有年少天真的年華啊!
讓我同你們說說吧:
那時的央尋喜好獵奇,學著一些山間野人的裝束,穿著些藤葉得意洋洋四處遊玩,覺得身上的“衣服”別有一番風情。那時的她頭一回見到伏乙。伏乙在一望無垠的荒漠中,似乎頂天立地般高大,他那一身金鱗在炙炙烈日的照耀下,閃耀得紮眼。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萎蔫了的葉子,此生頭一回自慚形穢了。
伏乙低下頭看向央尋,那雙眼睛竟如泣如訴。年少的央尋在它龐大身形的壓迫下竟也無懼無畏,倒是好奇地問了句:“你哭了嗎?”
麒麟低吟一聲,央尋懂,它在說:“沒有。”
央尋仔細看著它的眼睛,又道:“我不信。”
央尋自說自話,變大了身形走過去抱住了伏乙。伏乙在她懷裏很安靜,並沒有絲毫抗拒。央尋用手撫著伏乙的背脊,當觸到它的麟角時才發覺那對麟角有著五彩奇異的光澤。
“醜女人,別碰我的角。”伏乙沒有動,輕聲嗬斥她。
聽到這裏,我是詫異的。在我看來,央尋細長的眼睛美得如同盛開的木蘭,在麒麟眼中,她竟是醜的嗎?
央尋自幼被她父皇母後寵壞了,哪裏容得伏乙說她不是?當下就跳了腳:“臭麒麟!我不要理你了!”說了就甩了膀子往遠處走。
其實這是央尋管用了伎倆了,每每她這般鬧別扭,父皇母後都會去拉住她,哄著她,可人家一隻陌生的麒麟哪會那般待她。央尋走了十多步見它還沒來拉自己,鬱悶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它。伏乙依舊淡然地看著她,一雙眼睛裏有著說不完的憂傷。於是央尋心中起了異樣,竟老老實實走了回去:“我不走了,你別哭好不好?”
伏乙依舊是那句話:“我沒哭。”
央尋心知問不出什麼,便不再開口了。走回到麒麟身邊,默默陪它站著,這一站就站了兩年。央尋是好動的性子,但在伏乙身邊站著,她就能感受到一股安寧。她看第一年一直在看日升日落,第二年便一直看著身側的伏乙。
直到一陣沙暴來襲,她終於回了神,一看周圍,原本的荒漠已成了沙漠,一身的“衣物”早已風化消失,該露的不該露的都露了出來。她也顧不上沙暴了,忙著用法力變出衣服穿上。
那時的她資曆尚淺,法力微弱,每穿上一身衣服便被風沙撕破,她隻得不停遮掩,十分狼狽。
突然,她身邊的伏乙長嘯一聲,吼聲中帶著巨大的法力,竟在頃刻間平息了劇烈無比的沙暴。
伏乙轉過身來看向央尋:“做什麼非要穿上,又沒看頭。”
央尋這回沒有跳腳,她明白了伏乙平息沙暴是為了她,一顆心頓時化作一灘春水:“你叫什麼?”
伏乙依舊看著東邊的天空:“不知道。”
“沒名字嗎?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