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放下了自己的糾結,過去安慰這更需要安慰的小鬼:“你的手沒事吧……你別怪洛禹,他也隻是怕我受到傷害。”我伸手挽出彼岸花,看著狗剩兒的手一點點從傷口上重新長出來。
倒是狗剩兒看呆了:“阿瑤姐姐!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我笑:“這就叫厲害了?”我得意狂笑,“我講故事的本事那才真叫厲害!想見識一下不?”
狗剩兒崇拜地看著我:“我們都見識過,是很厲害。”
我苦惱了,他們啥時候見識過?難道他口中的阿瑤姐姐也擅長講故事?完了,那我可不能輸給她!
我扭頭仔細打著腹稿,想得差不多了,瀟灑甩回頭:“我給你說個富家小姐和討飯乞丐的幸福故事吧!”
誰知狗剩兒竟來了一句:“是不是乞丐為小姐苦讀五年考了個探花回來娶她的事?”
我驚得下巴落地:“你怎麼知道!”
狗剩兒不滿:“哎呀,這個故事你說過了!”
!!!我剛想出來的故事,什麼時候說過?
也罷,我重想一個唄!“要不講個金蠶妖放棄修行,與人類男子結為夫婦的故事吧!”
狗剩兒嚷嚷起來:“哎呀阿瑤姐姐!這個也說過了!就是人類男子後來娶了三房小妾喜新厭舊,金蠶妖被笨道士打死的故事嘛!”
老天啊!請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
“那我就說個****看上……”我發覺他總是盯著我的頭發,伸手一摸頓時火冒三丈,“臭洛禹!這又是做什麼!”我死命拉扯著頭上的發帶,可怎麼都拽不下來。原來楠木說的獨門武器竟是這個!難道洛禹又要用我的雙手殺了狗剩兒嗎?
我又氣又恨,恨不得把頭皮整個扯下來,可那不現實,我連軀體都沒有,又哪來的頭皮呢?
狗剩兒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別管它了,阿瑤姐姐,那人也是為你好。”
我這才撤了手乖乖認命:“好,我還是給你講故事吧!”我想了又想,“我也不知哪些是你聽過的,所以我還是說你一定沒聽過的真事吧!”
狗剩兒認真點頭。
“從前啊,有座狐狸山,山上住的都是狐妖,狐妖裏有一隻特別笨的,偏偏父母起名叫翹楚,這可被山上的妖精們當了笑料……”
我一心一意把自己的經曆當故事般說。和我曾說過的萬千故事一般,現在,我隻是個旁觀的說書人,故事中的人,也隻是故事中的人。
狗剩兒也同樣專心致誌在聽我講。
“結果這天來了個神仙,據說是凶神惡煞,青麵獠牙啊!”我笑著一回頭,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圍坐了一圈小鬼,都認真地看著我,聽著我說故事。
我朝他們報以微笑:“誰知這天,神仙真到了山上,所有狐妖都驚豔了!……”
我身邊圍著的小鬼越來越多,當我再次回頭時,連狗剩兒家中的窗上都趴了幾個小鬼的腦袋。
我想,其實他們,隻是太寂寞了……
我回過身,身後是為我送行的浩浩蕩蕩一大群小鬼:“別送了,就到這吧。”
狗剩兒搶上前:“阿瑤姐姐,你一定要常來看我們啊!我們這裏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我使勁點了點頭。眾小鬼齊齊向我揮手。
“阿瑤姐姐,上到這階梯頂端會有隻大麒麟堵住去路,你就跟它說,你要出去為禍人間,他就會放行了。”
我點點頭,揮別了他們,徑自上了階梯。這是我頭一回見到真正的麒麟,它比我的真身還要高大幾分,美麗的金色鱗片在黑暗中也閃耀著驕傲的光芒。它如同石像般呆立著,仿佛不似活物。
我驚歎地仰望它良久,從挺立的麟角一直觀望到垂順的尾巴,心下難免百味陳雜:我與它究竟是不同的。
不知不覺間歎了好幾聲氣,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要開口:“我要去為禍人間,麻煩讓條路。”
麒麟“呼哧”地喘息了一下,一條壯實的腿動了起來。隻見那金色的前腿緩緩抬起,耀眼的鱗光與凝固的結界錯開了一條縫隙。
當個魂魄倒也有點好處,至少不用仙法就能飛起了。我道了聲謝,便飛身上去。那條縫隙挺小,隻夠狗剩兒那樣半大的孩子通過,我若真想擠過去,怕是會十分吃力辛苦。於是偷懶的我捏了個訣,將自己化作一縷青煙飄了出去。
結界之外是個長長長長的井穴,我仰望頭頂,隻能看見一個小小的亮點,大約那就是出口吧。我起身輕輕一躍,輕無重量的魂魄便向那亮點飄去。
我不知那亮點究竟有多遠,隻是一直緊緊盯著它。身處的井穴在寬寬窄窄地變化著,唯獨那亮點,絲毫不見擴大。我不知看了它多久,終於心生疲倦,不知何時,竟一閉眼睡著了。
這回,我做了夢,因著上回睡覺已不知是何時了,做夢倒成了我的稀罕事。
夢中,是我曾去過的地府。那裏有漫無邊際的彼岸花,紅得如同病美人唇邊淌下的鮮血。我順著那熟悉的路走著,前方便是那忘川邊的那間小屋。一位溫婉的女子站在屋邊與地府的侍衛說著話,那侍衛原本麵露哀色,說著說著,便釋然地笑了,那溫婉的女子看了看侍衛的麵色,嘴角也微微揚起。我心下好奇,便想走近去聽,誰知那侍衛轉身就走了,我站在原地愣了愣,不知該不該繼續上前。
我身後的路上來了一大批新鬼,見前頭有小屋,便紛紛圍了過去。那溫婉的女子回身拿了一疊碗:“都渴了吧?拿個碗去河邊舀些水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