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錢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我跟你講價兩個小時了,一分錢都不便宜……”鐵鍬站在櫃台前,口沫橫飛的數落。
藥店老板手裏拿著一根棍狀物掏著耳朵,臉上露出一副似痛似爽的表情,不為所動。
“老板,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鐵鍬拍著櫃台在咆哮。
“聽見了……”老板總算掏完了耳朵,鼓起腮幫子對著棍狀物暴吹了一口氣,又心滿意足的彈掉上麵剩下的渣滓,才慢條斯理的問道:“你買安眠藥幹什麼啊?”
“自殺!”鐵鍬滿麵悲痛,毅然決然的道:“老板你不用勸我,隻是希望你看在我要死的份上,給我便宜點……”
老板摸了摸嘴唇旁邊的兩撇鼠須,模樣活脫脫的一個舊社會的當鋪老財,盤算著怎麼把眼前的窮小子,盤剝掉最後一條褲衩。他慢條斯理的道:“我不是勸你,隻是你那點錢,別說買安眠藥,就是買藥渣也不夠啊。”
“所以,你給我便宜點……”
“便宜是不太可能啦……”
“老板,算你狠!沒想到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鐵鍬抓起櫃台上幾張可憐巴巴的毛票,回頭欲走,道:“哥不信死不成,大不了我從橋下往下跳,珠江也沒蓋子……”
“慢著,慢著……”老板趕緊招呼鐵鍬,道:“你確定想死是不是?”
“對!”鐵鍬一臉的悲憤。
“那你換個便宜點藥吃吃,不就行了嘛……”老板一俯身從櫃台底下捧出一堆盒子,往櫃台上一堆,道:“吃這些藥就行了。”
鐵鍬打開一個藥盒一看,牛黃上清丸,還是過期的……他問道:“老板,你想毒死我還是想撐死我?”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反正都是死,對不對?”老板看鐵鍬麵露猶豫之色,怕這堆過期藥賣不出去,趕緊忽悠道:“小夥,我看你現在印堂發黑,神誌不清,麵色晦暗,精神亢奮,煩躁不安,呼吸不紊……這絕對是大限之兆啊!你這模樣,隻要你把這些藥吃了,百分百必死無疑……”
“可是,這些藥都過期了……”
“這樣才能吃死你啊!”
“但是,這麼多盒,怎麼吃的完……”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有一顆堅決想死的心,再多的藥也吃的下去!”
“不行,真的太多了……”
“唉,我就是心太軟……再搭給你兩盒山楂丸促進食欲,總行了吧……”
“……”
鐵鍬提著滿滿一塑料袋過期上清丸,昏昏然的走出了藥店門口。
老板在背後熱情洋溢的揮手告別,道:“小夥,要是真吃死了,不用來謝我……”
藥店服務員湊過來,小聲問道:“老板,剛才這人不會真想死吧?”
“哼!”老板撇了撇嘴,道:“無非是一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屌絲,在社會上受了點刺激,一時想不開而已。”
“那他要是真吃死了怎麼辦?”服務員擔心的問。
“過期上清丸,那麼大藥丸子,吃幾顆就飽了,死不了人。”老板不在意的轉身回店,道:“再說那個屌絲也不是孕婦。”
“我記得那些過期藥裏還有幾盒烏雞白鳳丸呢……”服務員提醒道。
“……希望他有女朋友……不然,真的要煩躁幾天了……”老板歎了口氣道。
今天的嶺南市,天陰暗晦澀,好像一個蒙上了厚厚灰塵的玻璃瓶底,還飄著點雨絲。華夏南方的冬天,冷得不象北方那樣酷烈。但是時間一長,陰陰柔柔的寒氣,絕對沁骨入縫,讓人從裏往外的透心涼。
嶺南市處於華夏改革開放的前沿,毗鄰香港和SZ市特別行政區,經濟非常發達。這點從道路上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噗噗喘著粗氣,等著向前蠕動的繁忙車流,就能看出來。
不過,這些在想靠中藥丸子撐死自己的鐵鍬眼中,截然不同。他感覺這些車偶爾響一下喇叭的聲音,都是沒精打采的死樣活氣。如同在寂靜的教室裏上課,憋不住放屁,還要小心翼翼的控製著音量,聲音那麼的婉轉曲折,偏偏還柔弱無力……
鐵鍬拎著一塑料袋藥丸子,喪蕩遊魂的回到嶺南市自己的住處。這是一間城中村的出租屋,不大的房間陰暗狹窄,牆皮像是冬天幹裂的皮膚。一扇隻進蚊子蒼蠅,外加蟑螂老鼠,就是不透風的小窗戶,房頂還有一盞亮起來灰突突的日光燈。
屋子裏的擺設更是簡單,除了一張顫顫悠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塌的老爺床,隻有一個既當儲物箱又當寫字台的櫃子和一塊落地梳妝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