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叁陸(1 / 2)

周思誠以為那又是他自己出現的幻覺,她是不知情的。

沒想到她聽完他的敘述,神情淡淡的仿佛無所觸動,眼底卻有一簇光稍縱即逝。沒等到他問,她攏了攏上衣,床下沒找著鞋,便赤足踩在實木地板上,路過他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打。

這個冷漠疏離的態度,他一時沒有適應過來。

再一想,她這麼急著把周念的事了結,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找著了楊敬這個突破口,馬上可以接近沈眠嬰,要忙自己的事,他這邊的小插曲當然要解決,才能走得了無牽掛。她斷得徹底,連周念的感激都不想要,兩袖清風一身清淨。

雨天躲過同一處屋簷,現在雨停了,橋歸橋路歸路。

確實應該是這個道理的。可是他看著那個無牽無掛的背影,百轉千回,化成一句:“至少能念念醒了再走吧?”

姒今果然停住了,眉頭皺了皺,還是答應了。

畢竟是早就談好的條件,她送佛送到西,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冷淡一個掩飾,僵持著竟然有幾分尷尬。姒今挑起眉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他隻好故作輕鬆:“餓了沒有?請你吃頓餞行飯吧。”

姒今玩味地看著他:“不用守著你妹妹麼?”

他的目光明顯偏了偏,不自在地說:“這裏有周嶽看著。”

姒今笑笑:“好。”

※※※

餞行飯還是選在翡冷,她辦過壽宴的地方。

她辦壽宴是在初冬,可當初孫清岷把她請出來,卻要的是五月初八生的一男一女的血。現在回想起來,周思誠也覺得對不上:“我還以為五月初八是你的生辰。一般不都是這樣的麼,需要同月同日生的人血。”

姒今懶洋洋靠在玻璃牆上,笑了笑:“五月初八,不是我的生辰,是我的忌日。”

聽著說不出的怪異,一個活生生的人坐在你麵前,說“那是我的忌日”。

晌午的陽光被玻璃折射出色彩,模糊地映在她臉上。姒今曬著暖陽,愜意地閉上了眼睛:“你之前看到的那段記憶,是我死的時候。”她寧靜安謐地笑著,“隻有人才有資格說死。我也是死過的。”

一切都是那次落水之後,她開始慢慢發現自己跟常人的不同。她的愈合能力變得出奇地強,膝蓋磕破了,半天就能好,手指劃破了,一會兒就看不出痕跡了。所以她一直覺得,那天才是她真正的忌日,她噩夢的開始。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她今天臉色不好,隻是姿態的慵懶掩蓋了虛弱。

他問:“那你呢,你什麼都沒看見?”

姒今緩緩睜開了眼,瞳仁定了一會兒,輕輕說:“你真想知道嗎?”

她在腦海裏回憶了一番意識渾渾噩噩時看見的畫麵,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地點陌生的人,隻有一個人她認了出來,那是少年時的周思誠。

“說吧。”

姒今居然猶疑了一下,才慢慢道來:“我看見一輛車,衝出了路麵。車裏三個人,一個是你,還有兩個是一對夫婦,我猜是你親生父母。”

他看見了她童年時的畫麵,相應的,她也看見了他的。

周思誠頷首,眉宇鬱沉:“應該是。就是那場車禍讓我失去了雙親。”

下一句,她停頓了很久,才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可是在畫麵裏,三個人都已經死了。”

她的目光有種莫名的警惕:“你有沒有想過,那麼嚴重的車禍,兩個死者都是當場身亡,你為什麼能毫發無傷?”

“你在懷疑什麼?”

姒今勾唇笑了笑:“要不是你身上一絲陰氣都沒有,我都要懷疑,你也是個死人了。”

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的幸存太奇跡,奇跡到被送到醫院時隻受了皮外傷,而且記憶出現了短暫缺失,不記得當時車是怎麼失控撞翻的。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才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那塊憑空出現的玉。

侍應生上了餐前麵包,兩個人都沒有去動。

周思誠望著窗外深出一口氣,問:“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問他看見了什麼的時候,分明就是因為自己看見了這幅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