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天一樣,她守在這裏,漫無目的一般,悄聲無息,靜心等待。
數年不曾有過人氣的地方,靜得枯沉。幾個小時的時間倏忽過去,姒今一直等得很耐心,直到後半夜,有微弱的手電燈光亮起來,慢慢靠近院子。
那是一個陌生的農人,皮膚黝黑,裝束都是本地人的模樣,竟然有院門鎖的鑰匙,十分小心地推開,靠近院心的那棵枯樹。姒今隱匿在暗處觀察著,卻發現這人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男人,同樣上了年紀,行動因為年齡而不可避免地遲緩,跟蹤起人來卻很有章法,隱蔽又機敏。
姒今藏在高處,露出一絲錯愕。
今晚不僅遇上了,而且還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局。
那農人很警惕,到了樹前就關了手電的燈光。夤夜中隻有姒今能看清,他手上捏的是一捧灰,灑在樹下,又輕輕翻動幹泥來掩蓋。姒今前幾天曾經翻動過這裏的泥土,如果是白天,他興許會發現異樣。但黑夜中,他摸黑進行這一切,動作輕車熟路,想來不是一回兩回了。
跟著他的那個男人沒有進院子,遠遠躲在矮牆後看著這一切,並沒有看得很分明,卻見好就收地走了。
轉身時他仰頭望了一眼,看的是姒今的方向。姒今在黑夜中和他對視,仿佛彼此都發現了對方的存在,可是她清楚,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對方是沒辦法看見她的。
那人走得很果斷,終於消失在了姒今的視線裏。她便沒有多放注意力在他身上,轉而重新去看那個樹下的農人。
農人做完這一切,仿佛很惶恐,身體是一個戒備的姿勢,四下望了望才合起雙掌念念有詞。
他低頭的時候,姒今看見他頸後有一道血紅色的長疤,格外猙獰。
再過了一會兒,他不再有新的動作,撿起手電準備走了。
然而他低頭推開手電的開關,往前麵一照,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就貼在他麵前。女人的眉目清雋得仿佛是照著戲本子裏的女鬼模樣畫出來的,嚇得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手電也應聲而落,從側下的角度勉強照出女人清瘦的身影。
隔著一段距離,他勉強能分辨出來,麵前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有手有腳,也沒有沾滿血跡口吐長舌。條件反射帶來的駭然平複下去,又翻滾成另一層陰冷的恐懼。
布滿褶子的黝黑麵孔上露出似害怕又似痛哭的表情:“曉殊,你別過來,曉殊……”
他用地方話自言自語著,晦澀難懂的鄉音,隻能聽得清曉殊兩個字。
女人蹲下身撿起了手電筒,像照一個標本一樣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忽而笑了笑:“別害怕,我不是許曉殊。我叫,姒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