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全天氣溫最高時刻,列車到達荊市火車站。
出了火車站,不再有空調庇護,熱浪一波一波,裹挾著往來旅客。
路邊停著一輛牌子挺不常見的車,車漆鋥亮,謝辰青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
他開口問好:“姐姐。”
架勢座上的謝凝笑了笑:“回來啦。”
謝辰青“嗯”了聲,低頭係好安全帶,越野車發動。
他手撐著下頜,偏過頭去看窗外,公交車站牌下,站著口口聲聲要泡到他的女孩子。
風吹過,少女淡綠色裙擺微微浮動,安安靜靜接受太陽暴曬。
謝凝偏過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堂弟,這小孩兒真是越長越禍害了。
就是特別高冷還不愛說話,越是冷冷淡淡,越有小姑娘前仆後繼,自帶一股特別招人的勁兒。
上次她那比大他七歲的同事,見到他眼睛就直了,後來隔三差五就嘴裏嘟囔:“如果不是還沒成年,我一定要泡到他,這麼漂亮的弟弟又冷又拽還有點奶乖簡直了……”
她看著他長大,知道他隻是看起來冷。
不然這位養尊處優還有潔癖的小少爺,不會屈尊降貴坐綠皮火車每年跑一趟江城。
隻為了送束花。
荊市火車站人流量堪稱誇張,空蕩蕩的公交車一到,就有小姑娘隔著窗戶把書包扔進去占座。
林昭被人簇擁著上了公交車,拉著箱子走到門口位置,街景在眼前飛快閃過。
母親隨軍前,林昭的童年便是在這裏度過。
後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讓這座城市差點化為廢墟,父親所在部隊千裏馳援。
如今每條街道都繁華,也都陌生,隻是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
“學苑小區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拿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上個世紀的小學教職工宿舍,如一個老舊的相框,把歲月框在了裏頭。
新修建的籃球場是唯一一抹亮色。
沒有電梯,樓道裏也依舊悶熱,林昭提著行李箱爬上六樓。
門從裏麵打開,飯菜香氣撲麵而來,熟悉的味道讓她眼眶發熱。
“奶奶!”
“來,快進來,”奶奶緊緊握著她的手,“累壞了吧?先坐下喝口水,奶奶把菜再熱一熱……”
當年父親犧牲,白發人送黑發人,奶奶一夜白頭。
現在看著,背也彎得厲害,握著她的手枯枝一般,被歲月毫不留情撒了一把老年斑。
林昭鼻子酸澀得厲害,在奶奶轉身進廚房後,才用手背蹭去眼角淚滴。
老房子鋪著木質地板,每踩一腳就咯吱咯吱。
她回房間放好東西出來,視線正好對上牆上的全家福。
照片裏滿滿當當一大家子人,爸爸媽媽站在一起,隔著長長的時空隧道,笑著看她。
爸,媽,放心吧。
我一定會照顧好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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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荊市附中開學。
謝辰青放棄保送無疑是開學頭一號大新聞。
“大佬為什麼放棄保送啊?A大的數學係全國最強吧?而且他爺爺就是那學校教授。”
“是不是想出國去藤校讀書……”
“或者,是想參加高考和庶民同樂,順便拿個高考狀元?”
“狀元誇張了點兒吧。”
“不過聽期末跟他一考場的哥們說,數學考試他回回隻用半小時,恐怖如斯。”
“也許,就是為了抓住學生時代尾巴,談一場校園戀愛呢?”
韓楊嘴裏的水差點噴出來。
誰早戀謝辰青也不可能早戀!
作為謝辰青的發小,從幼兒園起目睹謝辰青被女生圍追堵截。
幼兒園的時候送牛奶小學的時候送文具,再大點兒就情書一塞一書包。
但這哥們六根清淨清心寡欲,一副把競賽題當老婆要白頭偕老的架勢。
這時,門口一陣小小躁動,“哎,說曹操曹操到。”
謝辰青剛出現在教室門口,就被含羞帶怯的女孩子攔下。
少年懶散,逆光而站,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謝辰青,我喜歡你。”
少年頂著一張冷漠困倦臉,漫不經心“嗯”了聲,“還有別的事嗎。”
女孩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轉身就要往教室走,劍眉烏黑鋒利,清俊的臉冷若霜雪。
這拒絕人表白越來越嫻熟了,韓楊心說。
一開始是“謝謝你,我要學習”,再後來是“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後來女孩子們不依不饒這哥們耐心徹底告罄:“有時間追我不如多讀幾本書開發智力”、“但凡你眼眶裏不是長了一對玻璃球”……
發展到現在,就隻剩一個“嗯”了。
他衝著進教室的人揮手:“謝辰青,這兒還有個空座!”
這哥們兒不常來上課,此時教室隻剩西北角最後排還有一張雙人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