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收到林忱回信的時候,正坐在家中看著李紈縫衣。母子二人從搬回李家之後,自家嫂嫂背後也說了不少閑話。好在李紈有明事理的兄長,再加上她以前在賈府時候,也明裏暗裏攢了不少家底,幾次大手筆的撒出去,也終於在娘家安穩立足了武破戰天。
李紈這會兒縫的衣物,是給鳳姐家的小兒子準備的。她們妯娌二人當初在賈府的時候,關係委實算不上好。一個看另一個牙尖嘴利不饒人,一個看另一個麵慈心狠隻知道明哲保身。但是從賈府樹倒獼猴散之後,妯娌之間大概是隔得遠了,反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賈府倒了之後,鳳姐和賈璉便靠著靠書局攢下來的家當,自個兒置辦了一個小宅子,和賈璉的日子也過的越來越好了。這不,又有了身孕,李紈聽說之後,便想著她此時不便,提前幫她準備幾身小孩兒衣物,也算是一番心意。
“又是忱兒的信?”李紈口中如此問著,手下的動作也稍稍停頓了下,“這忱兒平常看著也是個好相與的,怎麼就和林兄弟強起來了!竟然一個人悶不吭聲地跑去了邊關,還一去這麼多年!”
李紈嘴裏碎碎念著,這會兒賈蘭也一目三行的看完了信,聞言笑著說道:“母親別看忱哥兒看起來笑嘻嘻,其實心底可是個有主意的。他打小習武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上戰場?雖說年紀小了些,可是有王爺手下的人照看著,也不會出岔子的!”賈蘭如此說完,又仔細看了看信,急匆匆站起身來,“母親,我去柳家一趟。”
袖子裏揣著封信,賈蘭一路慢慢朝著柳府而去。他本來就不是笨人,兼之從小和林忱混在一起長大,對林忱的心思也有七八分的了解。從林忱突兀地去了邊關,再加上時不時信中流露出的苦悶和對某些人的警惕,賈蘭這幾年年紀漸長,慢慢從中尋摸出幾分當年內情來。知道的第一時間,賈蘭心中就是一咯噔,覺得心中種種不解之處瞬間豁然開朗。但緊接著,他就將這個事情緊緊埋在了心底。
不說林恪對他有知遇提攜之恩,單說他和林忱的關係,也足夠讓他沉默不語了。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他一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邊又不經意地將林恪的點滴事情寫在了信中。林忱的反應也從最開始的勃然大怒到後來的沉默以對,到了現在,似乎已經徹底的心平氣和了。
如果讓他知道,林如海已經準備返鄉頤養天年,林恪也準備辭官侍疾,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賈蘭就這麼一路憂心忡忡地到了柳府。不是他不想見林恪,隻是林恪和司徒王爺都是聰明人,賈蘭很怕他露出什麼馬腳,讓這兩人惦記上了。
所以比較起來,還是先和林家姑姑說聲吧。賈蘭如此想著,又摸了摸袖子裏的信,這才安穩了幾分。不多時,黛玉就匆匆到了廳中,見到賈蘭的瞬間,黛玉還是有些驚愕的。但是等賈蘭將來意一說,又把信遞給她,黛玉這才明白過來,語氣不由就帶了幾分熱情:“難為你這麼遠親自跑一趟!”
黛玉一邊說著,一邊不避諱地直接拆了信。等到看完之後,她思索了一會兒,這才又抬頭看著賈蘭:“這封信我想先給哥哥看看,不知……”
“應該的。”賈蘭自然點頭應允,他既然拿來了,就沒想著要回去。兩人又一通客氣寒暄,黛玉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感激將人送出了府。等到估摸著賈蘭已經走出很遠了,黛玉迫不及待地轉身回屋換了身衣服:“去林家!”
林恪看到信的時候,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黛玉有些落寞的笑笑:“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想不通了呢。”
這話說得,讓旁聽的黛玉鼻子一酸,連帶著對遠在天邊的林忱又一通埋怨。“哥哥別多想了,他那會兒年紀還小,哪裏懂得這些?這會兒長大了,不就明白了麼!”
林恪再次歎了口氣,林忱終於肯在信中稱呼他為兄長了,隻是他卻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黛玉看著他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問:“哥哥的事情都辦妥了嗎?皇上同意了嗎?”
同意?林恪想起這些天和司徒堯打的嘴仗,覺得腦袋更疼了。他原本以為自己這個想法是十分符合事宜的,連林如海都讚賞他時機拿捏十分恰當。畢竟就算司徒堯一門心思的改革,現在基礎已經打好,剩下的就是徐徐圖之,他也不需要時刻在京城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