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初三夜。
雨,下得很大,壓倒式地傾盆而來。
原本就森嚴的大內皇宮在雨夜中愈發地陰沉壓抑。
垂拱殿中,一名身著中衣的少年靠在軟綿的塌子上,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叫趙煦,是千年後的人民教師……是當今大宋的皇帝陛下。
當這兩種天差地別的身份彙聚到一起,便引發了頭腦風暴。
口中一會兒發出驚恐莫名的聲音:“我是趙煦,是二十七中的語文教師……”
一會兒又帶著憤怒和不甘:“朕名趙煦,是大宋皇帝!”
反複變化的神情令他冷汗涔涔,緩不過神。
“轟!”
一道閃電劈落,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照亮了趙煦的表情。
那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惴惴不安的迷茫。
“我成了宋哲宗……我成了宋哲宗……”
心髒砰砰直跳,快速流動的血液刺激著大腦,趙煦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還能異世重生,把曆史上的宋哲宗給奪舍了!
或許,這是老天爺被自己舍身搭救即將被貨車撞上的小女孩的行為所感動,再給了他一次活命的機會。
趙煦強打精神將腦海裏混亂的思緒和記憶壓下,身前桌上的火燭昏昏暗暗,偌大的宮殿空空蕩蕩,身為皇帝怎麼身邊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來人!朕渴了!”
不多時,門外便走快步進來一個老太監,為趙煦遞上了茶盞。
喉頭滾動,一通牛飲,恍惚間看到這老太監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略有異色。
趙煦思緒一動:“你剛才在門外聽見了什麼?”
老太監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小人什麼也沒聽見!”
什麼也沒聽見?那怎麼聽見自己叫他的?
一瞬間,趙煦的身上汗毛豎起,仿佛被人拿捏住了命門。
摩挲著手裏的茶杯,趙煦的臉上有些掙紮,最終化作一聲歎息:“你下去吧!”
宋朝到底不像是明清,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毫無理由隨意打殺一名宦官。
他若真殺了這太監,反倒會惹得人生疑。
老太監如蒙大赦,低著頭退去,心中想著宮裏頭傳聞曆代官家都有的癲狂之症,為趙煦重新關上了殿門。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垂拱殿再次安靜下來,但趙煦卻是毫無困意。
桌上擺放著一本打開了的奏章,趙煦拾起一看:
“近日太皇太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臣每日茶飯不思,無不為母擔憂。臣請陛下察臣思母之情,允我進宮探望,以全為孝之道。”
這是徐王趙顥的折子。
太皇太後的病從暮春一直拖到現在,整整半年的時間,早已是油盡燈枯之勢。
昨日,太醫院的醫官已經告訴了趙煦:太皇太後年事已高,怕也就是這幾日了。
“徐王……”燭火下趙煦皺眉自語。
先前的趙煦之所以在這垂拱殿中獨自一人呆坐,便是在考慮徐王的奏折。
考慮了許久都拿不定主意,就在後麵的塌上小憩一會兒,不曾想卻被後世同樣名為趙煦的範陽市二十七中的語文老師所奪舍。
這徐王是什麼人,後世的趙煦聽都沒聽過,但由於奪舍了趙煦,這個人的信息很快浮現在趙煦的腦海裏:
徐王趙顥,是父親宋神宗趙頊的親弟弟,同樣是太皇太後嫡出的兒子,自己的親叔叔。
照常理來說,自己的祖母都病地快要死了,叔叔想要在其臨終前再見最後一麵是人之常情,當然應該痛快地一揮毛筆寫上個“閱”字,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很快,趙煦便發現了埋藏在趙煦內心深處最忌憚的秘密:徐王會威脅他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