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去如黃鶴（2）
是夜，月色如勾，落霞宮內，幾處宮女已經被遣退。慕芸掀開被子，看著床榻上熟睡的人，輕歎了一口氣，便緩緩起身。
穿上羅衫，她伸出手，指尖滑過他的臉頰，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她輕咬了一下下唇，終是轉身離去。
走到搖籃之上，她抱起自己的小泓兒，打開了大殿的門。涼風拂過，帶來絲絲的涼意。轉過身子，她又望了幾眼床榻上的上官慕辰，眼中透出了些許的不舍。
屋簷上，一襲白色衣服的女子突然飛落而下，她蒙著臉，看的並不是很真切，可慕芸還是一臉便認出她來了。九歲那年，她曾一時貪玩，偷溜出府，那時候，她是第一次見到她，那人，便是雪衣。
雪衣淡淡的瞅了她懷中的孩子一眼，抿嘴說道，“主子要我來帶你走。”
慕芸驚詫了一下，隨即笑道，“沒想到，你竟是他的人。”
雪衣撇過臉，抓住她的手，抿嘴說道，“快走吧，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恩。”慕芸點了點頭，剛要離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芸兒……”的叫喚聲。
慕芸身體顫了一下，轉過身去，便看到上官慕辰站在門邊，穿著一件中衣，發絲有些繚亂，眼中猶自帶著一些痛苦的神色。
“你要帶著泓兒一同離開我？”
“我……”她咬住下唇，向後退了一步，不知該如何解答。頓了一下，她說道，“我明明已經……”
“明明下了迷藥是嗎？”
慕芸驚詫的膛目結舌。
“你早就知道了，你故意裝暈？”
“嗬……”上官慕辰的嘴唇勾起一絲苦澀的笑，他說道，“我的芸兒嗬，你的一個眼神，你的一句話，我都能看透猜透，可我沒想到的是，你竟要離開我。芸兒，我當真已經不值得你再愛了嗎？”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眸，心裏也是一片澀然，離開他她又何曾舍得，隻是，她太累了，累的不想去計較，隻想逃到一處安靜的地方，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生。
“你說你不知道，那麼，你告訴我，你心裏是否還有我？”
慕芸咬唇，背過身子說道，“上官慕辰，你已經有了靜月，何須再需要我？”
上官慕辰臉色煞白，連忙解釋道，“芸兒，我不喜歡她，我與他……”
“別說了，”她打斷了他的話，決然說道，“我累了，你放我走吧……”
我累了……
你放我走吧……
這一句話，重複的響在他的腦海裏。放她走？他怎麼舍得？怎麼，才能舍得？她是他的溫暖，是他一輩子想要擁有的溫暖，放走了，誰來溫暖他的心？
月色，被烏雲遮住，投下幾片暗影，一時間，看不清上官慕辰此時的麵色究竟如何，雪衣輕皺了一下眉頭，冷冷說道，“你若強留她在你身邊，她也不會再幸福了，你又何必將她綁在你的身側？！”
“你是誰？！就算是這樣，也無需你管！”上官慕辰的身體晃蕩了幾下，單薄的衣裳飄擺不定。雪衣冷冷一笑，選擇了不說話。
上官慕辰深深的望向慕芸的背影，問道，“你當真要走嗎？”
問完，他的心已然被撕裂開來，他想，如果她回答是，那麼，他是綁住她，還是，放手？
慕芸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上官慕辰，顧炎的死，我不想怪罪於你，於是我便無法原諒自己。我很痛苦，所以，我求你，放我走吧……”
為了逃離他，她，開始求他了……
秋風瑟瑟，月色突然變得有些冷然。上官慕辰終於相信，秋天，的確不是一個好的季節，因為在這一個季節裏，她對他說，放她走……
許久，當慕芸以為上官慕辰不會同意時，忽然聽到他說，“留下泓兒。”
“什麼？”轉過身，慕芸似是沒聽清楚一般，又問了一遍。
“留下泓兒，你離開。”
“為什麼？”慕芸不解的看著他說道，“他日之後，靜月也可以替你生一個孩子，你為什麼非要留下我的泓兒？！”
“他也是我的泓兒！”上官慕辰咬牙，說道，“三年，三年之後，倘若你還是執意要離開，我便將泓兒還給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像是用掉了所有力氣一般，整個人，突然變得有些頹敗起來。
慕芸動了動嘴唇，原本想說，上官慕辰，你是不是想拿泓兒來要挾我，可是，當她看到他這副樣子時，她再也無法說出口。
許久，她嘴唇輕抿，說道，“好，我將泓兒留下，三年後，我會回來接走泓兒。”說罷，她走過去，遞到他的手中。
轉身之際，眼淚已經留下。而他，在她走遠時，喉嚨處湧出一絲腥甜，“唔”的一聲，鮮血吐出，染了一地的鮮紅。
其實，誰說不是還沒愛，隻是，真的太累太累了，累到，連呼吸的空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