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老太監回首,盯著女子好一會,竟然哇一聲又哭了出來,“殿下!老奴勸不了陛下,隻能陪您一起了……殿下是我大唐公主,天潢貴胄,怎就……怎就……”
聞此,綏安公主露在麵紗外的眼睛,流露出一絲悲涼,隨即上前攙扶他,強笑道:“別說了。”
許是酒醒了些,老太監也不再哭喊,同綏安公主一起,默默走回營帳。
“將軍。”
胡連摩挲著下巴,眼神若有所思,“你說這老太監,為啥哭的這麼傷心?”
方遊遠沒了睡意,活動一番手腳,隨意道:“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去,把我的槍拿來。”
左右是睡不著了,耍耍槍權當發泄了。
“呃……是……”
雖然不解,但將軍的話,就是軍令,因此胡連還是屁顛屁顛的給他找槍了。
月如大盤,一地銀輝灑落,方遊遠於月下,獨舞長槍。
足有半個時辰,額前生了些汗珠,他這才插槍直立,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一條絲巾遞來,他也沒多想,隻當是胡連在側,於是隨手接過就擦拭起來。
知道嗅見絲巾上的香味,這才發覺不對。
扭頭看去,隻見綏安公主,帶著麵紗,正瞧著他。
微微一頓,連忙拱手,“殿下。您……沒睡?”
“將軍不也沒睡。”
綏安公主李月笑了笑,好看的眼睛也彎了彎。
聽出語氣隨意,於是方遊遠也不端著,灑脫道:“反正睡不著。”
“將軍武藝不俗,瞧著厲害的很。”
“公主謬讚了。”
這話說完,兩人就開始相顧無言。
就在方遊遠準備開口告辭時,李月卻帶著歉意道:“劉公公常年陪在父皇身邊,說話有些不中聽,將軍別在意。他心腸不壞的……”
其實方遊遠剛剛看見他痛哭流涕的模樣後,心裏就沒多少惡感了。
“唉,”隻見李月歎口氣,苦澀道:“本宮其實跟父皇說過,如果可以,我寧願一個人過去。帶的人多,也連累的多。這次和親要將軍護衛,怕是也對不起將軍了。”
這麼……善良嗎?
望著李月飽含愧疚的雙眸,他搖搖頭,“公主殿下不必如此。”
“父皇以前不是這樣的。”
眼神沒有焦距,李月呆呆望著遠處,“他關心百姓,理政治民,常常跟閣老們夜談國事。可這些年……”
掌握至高權柄,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是笑臉相迎,彎身屈膝,這樣的日子,嚴於律己怎比縱情聲樂要來的簡單輕鬆?
方遊遠突然冒出一句很無厘頭的話:打了這麼多年仗,就不能享受享受?接著奏樂,接著舞!
沒忍住,他笑出聲了。
“你笑什麼?”
李月柳眉一擰。
“想到一些好笑的事……”
他有些尷尬。
“你該知道,父皇前些年,是何等英明神武!隻不過,隻不過這些年稍有放縱罷了……”
“是啊,”方遊遠點點頭,“稍稍放縱罷了,無非就是丟了北地十八州,無非就是幾十萬生民淪為蠻家奴,無非是把自己閨女送去和親,無非是……如夢似幻的盛世被蠻騎踏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