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消逝在眼前,消逝在天地間,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來過。
山河寂默,殘陽如血。
戒飯怔怔的站在封魔大陣的中央,雙眼空洞的看著前方,努力的想要看到師父和師兄們的模樣。
希一掙紮著站起身來,從背後慢慢、緩緩的抱住戒飯。
雙手所及,是一具不斷顫抖的身體。
縱然知道此時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希一還是得開口。
“戒飯,我在呢。”
戒飯沒有說話。
“想哭的話就哭出來。你......”
戒飯還是沒有說話。
希一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戒飯卻開口了。
“希一......”
隱隱的,希一覺得自己知道他要說什麼,趕忙打斷他道:“什麼都不要說,我們先把寺裏的事情處理了。”
“希一......”
“師父和師兄們都得好好安葬呢,還有這個孩子的事情我們也得從長計議。”
“希一,你聽我說,”
於是希一沉默了。
明明沒有再被打斷,可是戒飯卻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說下去的所有勇氣。
良久,戒飯才輕輕的說:“希一,你走吧。”
希一不說話。
戒飯繼續輕輕的說:“希一,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希一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我們都說好了的。”
“對不起。”
“我說了不要你說對不起!”
戒飯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來,卻依然很執著的說:“你走吧,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你撒謊!”
戒飯卻扯開希一環抱著自己的手,轉過身來看著她,看著這個自己曾下定決心要與之浪跡天下的女孩兒,好像看著自己一生的光亮。
然後他平靜的說:“你不是有靈瞳之術嗎,你用靈瞳問我,看我有沒有撒謊。”
“我們有不戰之約!”希一倔強的抓著這根救命稻草,哪怕自己都覺得那麼無力那麼可笑。
“希一,”戒飯慘笑了一下,“今日我要背棄的,豈止這一個約定呢。”
希一聞言,搖搖頭道:“我們之間,又何必如此。我隻問你,便是此刻,你還喜歡我嗎?”
戒飯楞了一下,卻還是說:“喜歡。”
聞得此言,希一臉上沒有絲毫歡喜,反倒更慘然了些,接著問道:“就算這樣,也要我走嗎?”
縱然下定決心,戒飯也麵露不忍著色,隨即艱難的說道:“是。”
希一不需要問為什麼,戒飯也沒有再解釋什麼。
“我們一起,先安葬了師父和師兄們,我再走,好不好。”
“不好,”戒飯深深的看著希一,道:“我怕那時候,我就沒有現在的勇氣說出讓你走這種話,那樣的話,我會更恨自己的。”
希一終於忍不住喊道:“你這個傻子!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留下來!留在你身邊!或許我就是願意和你一起青燈古佛呢?!!或許我就是願意和你一起坐看地老天荒呢?!!!”
“可我不願意!”戒飯紅著眼睛吼道。
天柱寺的山門再一次緩緩打開,又緩緩合上。
偌大的天柱寺裏,隻剩下了戒飯一個人,沉默的站著。
沒來由的,雪飄起來了,越下越緊,越下越大。
看著這雪,戒飯突然動了,想向寺外衝去。
許是冰冷的雪花令人不適,“封”眼中的嬰兒終於忍不住,大聲啼哭起來。
戒飯最終沒有走出去。
他回身抱起了嬰兒,輕輕的說:“乖,乖,不怕,師父在這裏呢......”
緊閉的山門外,希一聽到裏麵的聲音,終於再也抑製不住滾燙的淚水,轉身離去,消失在了風雪中。
許是過了太久,再回首這段十二年前的往事時,希一發現,自己竟比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可身旁的無魚卻已經哭成了傻子。
希一不由無語道:“傻孩子,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嗚嗚.....師娘,你好可憐!嗚嗚嗚......”
一聽這話,無魚更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希一聞言,歎了口氣,道:“師娘以前也覺得自己可憐,可是後來啊,越想想覺得,你師父比我更可憐。原本眼前有路,身後有家,可是一日之間,深情負盡,死生師友,偏偏內要撫養你長大成人,外還要守護靈核之秘,守護天下,他那時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啊。
這下無魚哭的更大聲了,抽抽噎噎的說:“嗚嗚,師娘,都-都-都怪我,是-是我害-害的你們不能在-在-在一起,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