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往北吹 月自南來(1 / 2)

冬日的晨光裏,平坦的月落江麵上,煙波蕩漾,不複往日的興波助瀾,東流滾滾。

一葉扁舟自煙波晨靄中悠悠蕩出,向著北岸而來。

舟頭,青衫獨立,舉目北望,欣長的身形挺拔而孤單。

士子衫,腰懸劍,頭上一根逍遙巾,正是明月帝國流行的文人裝扮。隻是此刻,頭巾不見,長發披肩,更多了幾分狂放不羈之態。

舟後的中年船家看著舟頭的年輕人,心裏亦如往日,為之歎息。

朝中的貴人們躲在寧安府日夜笙歡,歌舞升平,隻有這些年輕的士子仍有滿腔熱血,一心報國,前赴後繼向北而去,也不知這些柔弱的讀書人日後會有幾人留得性命。

小舟突然開始晃動起來,船家大驚失色,瞪著東邊霧靄中隱隱綽綽高大的影子,急忙加速向左前方蕩開,以免被撞個粉碎。

舟頭的年輕人隻是淡然的向左邊瞧了一眼,又將目光投向北方。小舟左右劇烈晃動,他卻雙腳如粘,不曾移動分毫。

船家也是個有見識的,見那年輕人上身隨波而動,下身卻穩當的很,才知道對方並不單純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六七艘長約七八丈,兩層樓高的帝國水師戰船破霧而出,很快越過小舟,向著月落渡而去。

小舟前頭的年輕人並未注意到戰船上的人,戰船上的人卻明顯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

不少水師士兵注視著這個年輕的熱血讀書人,滿是敬意,默默祝福。

第三艘戰船船頭,一身戎服的明月霜在水師都統張憲等眾將的簇擁下也注意到了那名年輕人,但她的視線隻是一掃而過,繼而環顧眾將道:“我明月帝國正是有成千上萬像他像你們一樣的熱血忠義之士存在,才有希望,才不會就此滅亡。”

眾將右手橫握胸前,低首齊聲喝道:“末將誓死護佑明月!”

明月霜見張憲正怔怔看著那名年輕人,臉有異色,竟是忘記搭理自己,大感奇怪,亦將目光投了過去。

細看之下,不由“咦”了一聲。

“那個年輕人隻怕不是普通人,這麼穩當的下盤功夫,沒有多年苦功是練不成的,而且他腰間佩掛的不是劍,而是產自白國的鬱刀,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張憲突然開口說道。

帝國西南有白族所建的大白國,自三百五十餘年前立國,無論中原王朝更替,大白國始終屹立不倒。

大白國鍛刀秘術聞名天下,所鑄鬱刀,一鞘二室,分藏兩刀,吹毛斷鐵,鋒利無匹,與蒼人刀並稱當世名刀,明月國人爭相高價購之,佩之為榮。

“靠岸後找人去問問他,看他願不願意跟著我。對了,不要勉強。”明月霜心中也有些好奇起來,吩咐道。

“諾!”張憲回了個軍禮,回首對自己的親衛隊隊率使了個眼色,隊率會意頜首。

不多時,水師戰船已遠去,江麵波浪漸平,小舟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北岸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小舟終於在戰船停泊不遠處靠岸泊停。

年輕人付了船資,與船家道別,下舟登岸。

月落渡,早已不渡人。

這座明月帝國腹地最大的渡口,曾經每日百餘船同渡,往來於月落江南北兩岸載人載物。兩岸更是店鋪密密麻麻,人聲盈沛喧天。

此刻的北岸渡口,早已被蒼狼軍付之一炬,那條直通至碼頭的麻石路上到處是散落的屍體。

大火數日方熄,飄蕩於空中的焦肉味道仍然沒有被江風吹散。

這個崛起於帝國西北的少數夷族,從境外內遷歸附帝國到自立為王,隻用了三代人。

如今的蒼狼國主武元昊不僅占據了帝國西北二十餘州,更將青河以西的帝國傳統牧馬場占去。

從此,蒼狼鐵騎便成了短缺馬匹的帝國噩夢。

對於身處中原的王朝來說,北方的遊牧民族一向都是心腹大患,生死之敵。

到了明月帝國時,太祖依靠武力逼迫前朝孤兒寡母禪位而承繼天下,對武將自然防範森嚴。到了太宗弑兄上位,更是確立了以文治國、文人統兵的定製,代代相傳。到了如今明月佶為君時,已曆九帝,朝政日漸敗壞,局勢江河日下,終至不可收拾。

明月帝國先是被北方丹族建立的雄鷹帝國擊敗,奪取了北方九州,失去北方的馬場與騎兵兵源地。複又被蒼族所立的蒼狼帝國占據西北,失去青河以西的馬場與騎兵兵源地。

崇寧十三年九月初二,武元昊殺牲祭旗,率大軍進攻明月帝國,一路燒殺搶奪,放過堅城不取,一直打到了月落江這條中原大地最大的江河北岸,劫掠大量人口、財物、糧食還師。

蒼狼大軍逼近明月帝國京都宣京府之時,明月帝國君臣根本無心守戰,倉惶南渡寧安,升寧安為寧安府,改都於此。

月落江北,陷入混亂之中。